能聽到悶哼聲，不是同學們在抱怨，而是壓力又大了一些時，才會出現的宣泄聲。

不太響亮，如同面容上的哀愁，直到趙明軒離開，也不曾逝去。

一張紙團，被扔了過來，許楠無奈的神情，也一同被瞧見，不用打開紙團，就知道她在抱怨。

回復以“楠楠，你是不是想逃離？”這個問題，很快就被告之以“是”這個字。

是對著口型說出口的，不過陳亦愁猜得到。

躡手躡腳地走到許楠身后，輕觸一下她的肩膀，然后又腆著臉，若無其事的從教室后面，走了出去。

許楠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趁著夜色掩護，迅疾地逃離教學樓。

腳底下的路，是林蔭小道。

月華初上，她們卻已經翻越墻壁，遠離啟航中學。

許楠的臉頰，紅的像傍晚的夕陽。

興奮的神情，更是彰明較著。

不遠處是一座公園，現在依然開放著。許楠拽著陳亦愁的手，歡快地跑了進去，然后說道：“亦愁，從清晨一直到晚上，都坐在教室里，我煩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在公園里狂奔。”

“楠楠，你要是輸給我，就破費一次吧。”

陳亦愁應了一聲，然后迅疾的往前方竄了出去。

如若比運動，許楠確實稍遜一籌，盡管已經很努力的在追趕，可是前方陳亦愁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

而陳亦愁的前方，卻詭影重重。

她已經深入到公園內里，周圍除了黑漆漆的墨色，再無半個人影。

身旁聳立著一座亭子，陳亦愁走了進去，落坐下來，耐心地等待著。

昏黃的燈光，落入眼眸，映照出一副慘然的景象，這景象的角落里，似乎有窣窣的聲音。

陳亦愁細心凝聽，一個女聲傳入耳中。

她在哭泣，并且哽咽著，說出埋怨的言辭。

這聲音持續了片刻，然后又消失不見了。

陳亦愁心跳幾乎停止，夜半無人，詭影森森，聽到女人的嗚咽聲，實在不是什么好兆頭。

果然，在它消失之后，母親王閔嫻將電話撥打了過來。

陳亦愁臉色瞬間變得蠟黃，手指顫顫巍巍在手機上劃了一下。

“陳亦愁，你現在在哪？”

“媽，你有事情嗎？”

“我問你現在在哪？”

是怒吼的聲音，甚至能想象得到一副暴跳如雷的女人臉。

默然變成了最現實的回應，可是王閔嫻卻不給陳亦愁逃脫的機會。

“我數三聲，告訴我你現在在哪？三，二，一。”

“等等，媽，是不是趙明軒告訴你我不在教室。”

“陳亦愁，直呼班主任名諱合適嗎？”

又是怒吼聲，陳亦愁神情慘然，支支吾吾的回應道：“媽，我現在就回教室。”

“回到教室之后給我拍張照片，另外回家之后，做好受罰的心理準備。”

冷言冷語的回復一句，然后將電話掛斷。

陳亦愁收起手機，無奈的低垂下來面容。

遠處纖細的女孩身影逐漸靠近，許楠終于追上了陳亦愁。不過她已經累的氣喘吁吁，走路的動作都變得歪歪斜斜。

揮了揮手，面露笑顏，卻看到了一副哭喪臉，許楠面露詫異，開口詢問道：“亦愁，你贏了，走，去吃雪糕。”

“楠楠，我們回教室吧。”

“干嘛回去，還沒玩夠呢！”

許楠驚呼，陳亦愁恨恨地說道：“趙明軒將曠課的事情，告訴了我媽。”

“啊！怎么辦？”

這是許楠的第一反應，隨后緊張感瞬間高漲。

幾乎不知所措，只能低垂著面容，和陳亦愁一起，向著啟航中學前行。

當再次踏進教室之后，趙明軒的聲音，如預料一般，傳入耳中：“陳亦愁，你來一下。”

“嗯。”

應了一聲，然后跟在趙明軒身后。

夜色微涼。

風從袖管吹了進去。

似被冰冷的水輕撫。

春風在此刻，變成了被厭惡者。

厭惡它不識趣。

不識趣的何止春風。

趙明軒又何嘗不是。

陳亦愁暗自腹誹一句，然后在夜色里，走進了趙明軒的辦公室。

“陳亦愁，進來。”

招了招手，然后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來。陳亦愁緊閉雙唇，失落的神情彰明較著。

“別擔心，只是想問你上午的數學課，怎么想到‘三點共圓’的。”

怎么會詢問這件事情？

陳亦愁面露不解，預料中的，是厲聲訓斥或者粗暴的懲罰，卻不曾想到，被溫言軟語相待。

喉管里發出滋啦聲，回應了什么，并未聽清楚。

陳亦愁沒有聽清楚，趙明軒亦然，不過安慰的言辭，依然被說出口。

“別怕，我只是好奇，因為張嘉榮都用了很長時間，才想到解題思路。”

“老師，我能告訴你是清晨來到教室之后，張嘉榮替我講解了一遍嗎？”

小心翼翼的瞧著趙明軒，想從他的面容中，瞧出某些情緒。

某些鄙夷的情緒，可是卻被開心的笑顏，染紅了眼眶。

這一刻，有些想哭。

趙明軒繼續柔聲說道：“陳亦愁，向張嘉榮學習不丟人。”

“老師，您的意思是？”

“你別多心，只是覺得你變了一些，你先回教室，一會我再給你母親打一個電話，告訴她你今天的表現。”

莫非真的天降好運。

陳亦愁暗自慶幸，居然沒有被班主任訓斥。

此刻的趙明軒，在她心中的稱謂，又變回了班主任。

窗明幾凈。

其實是半邊墨色半邊純白。

燈光落在窗戶的玻璃上，涇渭分明的色澤，就這樣呈現出來。

風聲也變的細細碎碎，不是強度減弱，而是與玻璃輕觸時，它會報以憐惜之心。

抬起眼眸，望一眼第一排的張嘉榮，他正低垂著眸子，專注于試卷。

身旁的趙慧亦是如此。

他們兩個，確實是天生的好友。

也是難得的沒有嫌隙者。

曾經和許楠調侃過一個現象，那就是優等生都喜歡獨來獨往，而劣等生卻喜歡一同行動。

啟航中學的高二五班，亦逃脫不掉。

楊謙就有一群愛打籃球的死黨，而他也不屬于優等生行列。

可是每次考試，班級排名前十的男生中，只有張嘉榮和趙慧經常相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