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察司，清淵閣。

此樓乃大相國劉英立法時所建，立命請愿之意，樓閣聳立，穿黑衣的京察使進進出出，他們神色嚴峻，氣勢凜然。

劉英神色肅穆端坐在二層廳內，身旁的柳青鐵青著臉，正在做著匯報：

“各州府去年的財務，稅收，一些大案要案鈞都在戶部、刑部已經核實清楚，我們的人也在查缺補漏，只有嶺南道的州府底子最為干凈。”

京察司的職責不光是監察百官，創辦京察司最初的目的是關注民生，繼而從賬目，案件，稅收去判斷一個地方的民生環境，從而更好的讓吏部安排人事委以重任。

劉英怔了怔肥胖的身子，嗤笑道：

“愛民如子的鎮南王，豈會讓他的一畝三分地生出事端，就算我們派人去查，一樣會無功而返，將我們人撤回來吧！我們得釜底抽薪，不能放任京城之內的蛀蟲繼續啃食大淵的血肉了。”

“還有一件事，國舅爺的長子長孫沖從北戎回來了，聽兵部的說，他此次在北戎立功不少，還策反了北戎南院和北院的關系，阻止了北戎這次北上之舉。”柳青板著臉繼續道。

大淵四面楚歌，東遼，南蠻，西佛，北戎鈞都是對大淵的版圖虎視眈眈。即使大淵與東遼結盟，那也是明面上的短暫關系，而真正與大淵有著世仇的卻是西佛和北戎。

“相比這位國舅爺家的次子，這位長子長孫沖還是有望世襲罔替的，想必這次回來是為了長樂公主，我想他會有意外收獲。而這二公子長孫策倒與二皇子李承恩有些相似，雖是個傻子，但是傻人有傻福，就看這條墨魚如何攪動這深淵之水了。”

劉英早年與先生一起游學時，在一處臨海的小漁村，見過一件趣事。

當地的漁民將新鮮的魚貨進行長途運輸，都會在運魚的水箱里放一條鯰魚。

當在裝滿魚水箱中，放入一條以魚為主要食物的鯰魚時，由于環境陌生，鯰魚會四處游動，這使得原本安靜的魚，感到威脅并加速游動，從而保持了生命活力，并實現了長途運輸的目的。

而此時大淵的京城，就相當于漁民運魚的水箱。

劉英將手中一卷關于‘法不容情’的卷宗放下，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乏力道：“太子最近如何？”

“太子最近對商家比較感興趣，而且太子府中多了不少以商家為首的幕僚。”柳青從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劉英身前回道。

隨后來到劉英身后，他手指凝聚氣機揉搓在太陽穴之上，用來疏導他失去體魄的乏力。

只見一絲絲溫和的浩然神意，鉆入劉英的腦袋。

儒家講求的是一口浩然氣，又叫做：吾善養浩然氣。

自劉英自立法家一脈，散去儒家修為后，在沒有浩然氣的保全之下，花甲之年的他已經垂已。

在柳青氣機疏導下，劉英精神許多，他端起桌上茶杯小抿了一口，有些欣慰道：

“自古士農工商皆被階級思想固化，而作為未來一國的儲君，放下身段，與最底層的商賈議事，亦是莫大的智慧，這也頗有法家做派，能一視同仁實屬不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些只不過是底層百姓的幻想罷了。”

“哎！”長嘆了一口氣，劉英想起當日西子湖邊的天地異象，嘴角露出笑意，輕聲喃喃：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輩讀書人當以身作則，百家當興啊！”

柳青難得見到大相國如此，或許他也被這幾句話震撼，那張鐵青的臉上也隨之出現笑意。

劉英笑罵道：“你這武道境界，凝神境是不是拜他所賜？”

“回大人，當日在湖邊被姜玉恒的話震撼，在浩然氣的洗禮下已然摸到凝神的門檻，前幾日在京兆府更是受到他的賜教，我已然達到聚氣。”

柳青一五一十的回答，并未隱瞞，因為他的氣機已然帶有儒家的神意。

“我倒是越來越期待我這位師侄，會給我帶來什么樣的驚喜，師弟呀！你我之間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劉英側過頭看向窗外，遠處東方升起一輪朝陽，他喃喃道：

“作為師弟不理解師兄沒有關系，大淵的黎民百姓不理解我劉英也沒有關系，但是先生認為學生錯了，不理解學生所做所行之事，那才讓學生心寒。

古來圣賢皆死盡，唯有飲者留其名，先生，您也覺得您錯了嗎？”

……

京都，外城西大街。

與東大街接壤的一家名為“食為天”的酒樓之內，一位手持折扇的老秀才站在書案后唾沫橫飛。

其扇面繪有‘君子好逑’四字，與這位看上去不顯老的說書先生極為搭配，給人一種君子本該如此的氣度。

“話說最近的醉千秋，那可真了不得，如今在京城之內更是一瓶難求，裝酒琉璃瓶身可是司天監的玻璃工藝，單單瓶身的造價就得花費不少銀子，可想而知，這勝比皇宮的瓊漿玉液的酒水如何？喝一喝便可溫暖身心。”

“最近西大街姜記酒坊的姜小白，我們倒是知道，酒水純凈如水，口感柔和，比這菜市口的燒刀子要強上百倍，且價格便宜，大伙喝過都說好，可這醉千秋只曾聽聞過，從未流落市場，說書的你又從何得知，難道你喝過？”書案前桌上的一位漢子疑惑道。

這時，另一桌的讀書人起哄，笑道：“老秀才你就吹牛吧！除非你能弄來我嘗一嘗。”

秀才打扮的說書先生笑了笑，打開折扇，打趣道：“醉千秋，老秀才我可沒本事弄來，但是我知道那里有。”

說完，他將手中折扇輕輕一揮，一陣酒香，便從不遠處一桌魁梧漢子身前，緩緩飄來。

酒香濃烈，絲絲酒香，隨著老秀才手中折扇扇動，沁入眾人心脾。

眾人聞著香氣，紛紛朝窗邊看去，只見一位邋遢漢子將一只腳放在長凳之上，無比嫻熟的摳著腳丫，時不時的將摳腳的手，放在鼻下前聞一聞。

“侮辱斯文，這簡直是…簡直是大煞風景。”幾個讀書人憤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