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修習學業的賈琮，并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幾日，他都有往坊市中閑逛，也發覺了生意并不如他最初料想的順利，主要原因在于此世還沒有版權一說。

任大夏商路如何發達，也都是建立在實物之上的，對于知識產權的保護，完全是一片空地，以至于賈琮的生計，《會賢雜文》的稿費，比預計的大大縮水。

只有等第一手更新的人，或者經濟條件還不錯的家庭才會花兩個銅板買報，更多的則是拾人牙慧，聽人講述，又或者直接盜印。

盜印也只是晚個一兩日，成本便壓的極低。不用出撰稿人的稿費，紙張也僅用能印字的草紙，而且多數只印《狀元郎歸鄉記》和《俠女傳》，針對性的為客戶提供所需，成本就更低了。

兩篇總共才要一個銅板。

而且此世之人同樣不缺聰明人，自賈琮打開了寫作的大門，已有無數人爭相效仿，題材也是層出不窮，雖然在賈琮的認知中還略顯稚嫩，但對于此世書生千金的愛情故事，已經是上了一個臺階。

更是有單獨發行此類文章的小報問世，供人們縱情享樂。

狀況百出，讓賈琮筑造商業帝國的夢想，一出門就破滅了。

這就倒逼著賈琮要更快的創新，首先將插圖融入小說中，就是不錯的嘗試，為此，賈琮讀書之余，又將自己的老本行，繪畫撿了起來。

有圖和沒圖是有顯著差別的。有圖就有結果導向，更利于此世思想貧乏的人展開幻想。

而且此世并沒有印刷機，要想印圖也得通過雕本蓋印，成本定然提高，也能勸退一些假冒偽劣的小作坊。

賈琮則能靠著先前打下的名聲，以此做為噱頭，再狠狠的賺上一筆。

有想法，賈琮立即付諸于行動。

只不過房里的宣紙是越用越快了，前一日裁的兩刀雪浪紙，不過響午已經是揮霍一空。

上等的宣紙價格不菲，雖賈琮身價夠用，已經從會賢齋中取了百余兩銀子，但榮國府的雞毛能薅當然要薅。

越有錢越要精打細算，聚少成多才能發家。

抖了抖衣衫，賈琮掀簾從房里走出。

見賈琮穿戴齊整，晴雯不知不覺又紅了臉頰。

自那日同榻而眠，醒來竟蜷縮在小主子懷里，還枕著手臂，實在親密太過讓晴雯羞赧得緊。

平日里再相處，也窘迫非常，一照面就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話。

晴雯放下手里正繡著蓮花的手帕，摸著雪白發燙的脖頸，低聲問道：“爺，爺是要去哪？過會兒就該用飯了。”

小姑娘的心思賈琮怎會不知，經過晴雯身側時，順手揉了揉晴雯的腦袋，笑著應道：“房里的紙又快用完了，我去尋二嫂嫂多與我們房里送些。若是讓你去賬房支，又免不了和她們一番拉扯。”

……

“二叔，怎得要銀子費了這么一番功夫？”

二門下，兩個錦衣少年并排等候著，待賈璉出現，又快步上前迎著。

兩人皆是面目清秀，身目俊俏，輕裘寶帶，美服華冠，不枉風流少年之名。

賈璉見到二人，唾罵一聲，道：“兩個猴兒崽子猴急什么？你嫂嫂在房里呢，可知這銀子多不好拿？”

兩個少年相視一笑，好似各自從對方中看出心意，又一同看向賈璉。

“那二叔這花得時辰倒是不多。”

說話的是賈蓉寧國府賈珍嫡子賈蓉，調侃著還不忘用手肘懟一懟身邊的少年，同樣來自寧國府正牌嫡孫的賈薔。

“哥哥說的不錯，二叔你這下還能跟我們出去耍嗎？聽說，今日那清芳閣說得是‘屋內風吹熱’的新文，每人還配一俠客裝扮的清倌人供人賞玩。若是肯多花些銀子，帶入房里也不是沒機會。”

兩人不約而同的往賈璉下身打量著，看看是翹還是蔫。

賈璉一人賞了一個耳刮子，“兩個小崽子，你二叔的游龍槍法厲害著呢。不是你們嫂嫂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能拿出銀子來嗎？”

“快走快走，別再耽誤工夫！”

兩人笑呵呵的跟上賈璉的步子，賈薔又嘀咕道：“這‘風吹熱’公子真是個雅士，那文我粗略看了一遍，真是令人口干舌燥，血脈噴張啊。這遭去了清芳閣，再有清倌人作伴，那樂趣不知翻了幾番。”

賈璉也是欣賞道：“確實是個文人雅士，要是有機會結交相識就好了。”

賈蓉嘆道：“二叔你可別想了，誰都不知那公子來自何方，行蹤是個謎呀。”

三人一塊兒走著，迎面就撞到了從垂花門走來的賈琮。

“二哥。”

賈蓉，賈薔一對視，沒急著上前行禮，隱在賈璉身后不作聲。

賈璉熟絡的摟上賈琮的肩頭，笑著道：“弟弟從東路院搬來了府里，我這個當哥哥的都忘了去探望，實不應該。還好我不久前才叮囑你嫂嫂多關照著你。如何，在府里住得可舒坦？”

“托嫂嫂的照顧，還算不錯。”

賈璉眉頭微皺，總感覺這話好像有哪里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個緣由。片刻之后又恢復如常，繼續拍著賈琮的肩頭道：“自然要比那黑漆大門里強多了。”

“聽你嫂嫂講，你要從科舉取士？今日我們出去高樂就不喚你了，你可得用功啊，東府里還有敬大爺中過舉，我西府還沒出過讀書種子呢。”

聽賈璉說賈琮欲要科舉，身后賈蓉賈薔憋不住笑，嘻嘻樂了起來。

“二哥自去高樂，我去尋二嫂嫂一遭，索要些筆墨紙硯之類的用具。”

賈璉連連頷首，松開了賈琮，目送著他離去，畢竟落在實事上他確實做不了主，也就能當面夸夸口舌了。

待賈琮走得遠了，三人復又抬起腳步，賈蓉賈薔再不忍耐，捧腹大笑道：“就他，還科舉？一日族學都沒去過，還不如我們兄弟兩個。蒙學了嗎？會寫字嗎？真是好笑。”

賈璉也隨著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總有人做白日夢，我們難道還能妨礙人家做夢不成？”

“待他考了回就知道了，科舉取士哪有那么容易。”

賈蓉附和道：“要是他能考中，我把頂上‘敕造寧國府’的匾額吃了。”

賈薔不服輸道：“那我把門前這石獅子吃了！”

賈璉抽出腰間折扇，扇了扇，嗤笑道：“我吃一對兒。”

三人相視一笑，好不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