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三歲那年他們對這具將被命名作“湯崇”的軀殼所進行的大小改造，四歲的她，湯梓伯，終于可以植入【知識芯片】，順利邁入第一次機械改裝的第二階段。

蠻端太久載貳紀，公元1018年，當下最基礎的人工智能就是人手一份“輕薄的人類百科”。因為有問必答，這個是人類對人造智慧生命的最基本設想。

何況我們當中的許多人都有著自己需要用生命去完成的要務，在保持個體自由獨立的一定區域內，需要有一個通用媒介去鏈接集體，繼而完成共識凝聚這一種族發展的日活躍打卡計劃。

我若要成為一位合格的【人形智腦】，必不可能錯開這個種群期望。

前面有提及嗎？

我的生日是2月17號。

那枚芯片就是這個世界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溫和的，它自然嵌入人體的瞬間，我對此毫無感覺。

只是一次常規操作——泡澡，唯一可能有點區別的是，那天的藥湯有一絲些微的陌生金屬氣息（芯片的構材與智腦核心的構材有異）。不過因為我已經習慣了浴湯中調融的大部分元素，所以并沒有太排斥。

（背景交代：

自第一次植裝智腦核心后，她體內的外來機械與她人體的適配性就被列入實驗數據清單。平均每兩周，相關實驗人員就會為她進行【人機自適應校準】，務必將改裝過程中第一階段的人機排異性降至標準值以下，從而確保第二階段的芯片植裝得以順利進行）

其實這也挺好的，先斬后奏，省得我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植裝芯片那天當晚，1021年2月17號，在一個黑暗且安全的環境當中，這時，我還會像人類一樣犯困。可當我于夜半雪雨驚雷中悄然醒覺之時，我撩起簾賬，看向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小房間：

花瓶（紫星夜之戀流麻夾層，天青琉璃瓶身，無間鳳裕窯出品，無間第三代司政私章藏品……）里的花（粉黛康乃馨、藍粉薰衣草、繡金嫣粉絨梅，變種鳳尾竹……）是新換（日換水一次，除絨梅外都是新收的花，粉黛康乃馨從中二宮四季花場來……）的。

今日練（該帖已復練第三次……）寫的書法（書圣王氏創，漢字上行繁寫，下行簡寫……）還鋪在桌案（核成黃花梨桌身，安神降壓，構材源自地表第一林場……）上，茶杯（寒金琢玉，玉殼弱钚合金膽，具備放射性物質……）里有沉底的茶渣（岷山雪頂龍芽，產源地：地表高山茶場……）。

有月光影來自半開的窗外。

眼前世界好像哪兒不太一樣了。

不管使眼望的屋中哪一處，入目而來都是極盡繁雜的介紹，從物品的來源到歷史傳承，再到今天的日新變化……確實是人類所堆造的知識，所賦予的意義。

她一時無措，呆呆地守坐床邊，一手拉起一邊簾帳，企圖以軟布當厚盾，以為只要有了些屏障般的東西擋在自己身前，就能獲得安全感。

然而重鐵圍墻尚不可能達到萬無一失的防御，何況這布制的簾帳。

往日還不認識的大小事物，還不會記得多么清晰明了的大小人物，此夜半鐘聲過后，一切再不能含糊。腦中本該在三歲多就被剪去的一部分神經鏈路，再一次在某種外力的強硬控制下，被一點點，一團團，一片片地，拼起來！

這具被【元素藥湯】浸泡了一年多的軀殼，它很好地容納了當下的異變，也正式給了我父族和母族向蠻帝提交議案，請求批準的底氣。

【人形智腦】改造項目因在我身上獲得了成功的反饋，所以順利進入二代機改造試驗階段。此前，它一直因把初次植裝的人體構件改定為【氣血】而比較一代機制造方法，創新得過了頭，而遭到太久【上三宮】保守派的反對。

這顯然是一場多方共贏的涉及政治、科技、醫療等領域的全方位聯動。

可難道真就沒有輸家了嗎？

兩天后，我從阿娘手上拿到了新的身份證：

姓名：湯崇

曾用名：湯梓伯

性別：男

出生年月：1018年02月17日

戶口所在地：上二宮帝都六垣里湯府

工號：62991

比對我的舊身份證，新證件還是有區別的。

那個被剪去一角的卡片上，我原本應為蠻端公民的身份證號，現在就只剩工號了，因為算是正式服役，以【人形智腦】的身份。

看著阿娘差來傭人將衣柜里的裙裝一件件收走，疊起，又把梳妝臺上那些屬于女孩子的發飾和可愛的小玩意一件件納入紅盒中……

我于光影間步入男孩的世界，即將要學作“湯崇”。

首先最明顯的區別就是鞋了。

往日鮮亮可愛的繡面被大氣貴氣的紋路所取代，鞋襪已不再花樣多彩，而是貼合父親最喜愛的單色、純色，是繡有湯府工制紋章的一件家飾。

再次坐到鏡面前，鏡子里的那個我，她穿有一身對襟茗青長袖窄口衫，下身是中規中矩的黑褲，不過褲腿一圈是綴了亮片的黑絨；鞋子暗網雙層布，鞋板底的嵌材上銘刻有【赤火靈文】，據說可以人體感應自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