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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李木青,說一不二

昌寧堡獄牢距離西城墻的距離不過六七個街道,此刻二人已經走過了半途。

顧千葉一開始還覺得這女人跑路的本事確實一流,一路上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沒遇上。

可顧千葉逐漸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在女人又要攀過一間矮棚時,他一把拽住了女人的胳膊。

“前方是西城,蠻子正在攻城,你帶我往這里走,送死?”

女人被他拉的一踉蹌,右腳往前一探,這才急急停住。

女人轉頭陰冷地看著他,右眼眉間一挑,“不敢?”

顧千葉被她這副表情中表露出的嫌棄刺到了,頓時火氣上冒。

92手槍黑漆漆的槍頭用力頂住了女人的腰眼。

顧千葉一字一句咬牙頓道:“我要活著離開這里,不是出城去送死。”

“我,李木青,說到做到。你們這些朝廷狗官,怕死,便也隨你。”

女人的名字原來叫李木青。

她原本的嘲諷表情似乎變得猙獰,看那架勢,這可不像是逃命。

反而像是,殺人?

“算了,你一個犯下死罪的罪臣,到哪兒都沒有活路,出了城便是茫茫千里黃沙,就算躲得了蠻狗,你獨自一人也活不了幾日。”

“渴死的滋味可不比殺頭舒坦,如果中了頭彩,被荒漠上的狼群活吞了,那滋味,嘖嘖。”

不知道這女人是對他先前的膽小做派故意嘲弄,還是本就與文官有仇,牽連于他,一直少言寡語的李木青此時話竟多了起來,言語間也全是歹毒。

又一次被這個女人嘲諷,本就突遇死境,窩火憋悶的顧千葉終于沒忍住,左手扔掉鐵叉,隨即抬手用力掐住李木青的后頸,直直地將她的腦袋拽到自己眼前。

李木青下意識架肘后推,但鐐銬牢牢鎖住了她的雙手,鐵鏈咔嚓作響,倒像是做了個擴胸運動。

她整個人也被顧千葉拉的向后仰倒,半個身子都倚靠在顧千葉胸前。

顧千葉死死盯著這姿容絕色的側臉,咬牙切齒道:“如果反正是個死,你這娘們一定會死在我前面。”

“還有,我不管你要干嘛,出城之后你我分道揚鑣,我是死是活不用你操心。”

說完這一句,顧千葉也沒管女人的反應,松開脖頸間的左手,一腳踹在她的兩股上,將她又推了出去,“繼續走。”

還從未被一個男人以如此方式羞辱的李木青有一股無名火從腳底竄了上來,原本白凈的臉躁的駝紅。

屁股上的痛感如刺芒針扎。

一前一后的二人都沒有說話,就這么又走出一條街巷。

顧千葉雖然相信這女人熟悉昌寧堡地形,但為求保險,他將后世熟稔的切屏技巧運用到了現實之中,不斷地在真實視野和俯瞰視野中來回轉換。

剛剛還道幸運的顧千葉猛地一定,同時也拽住了前邊還在黑著臉生悶氣的李木青。

他們此刻正處在一條小巷的末尾,前邊就是抵達西城墻之前的最后一條大道。

此刻大道上正向這邊走過來一高一矮兩個軍漢,外罩青邊小袍,里面襯著軟甲,腰間用黃麻系著一柄馬刀,看裝扮有些另類,沒有軍銜戎衣在身,更像是巡街的鋪長。

明初的城區管理一般會根據街市里坊的戶數設置警鋪,由民壯和土兵輪值差役,每100戶設鋪長5人,一人監管20戶左右人家。

如此規模的北蠻襲城,百戶正軍和城防守備都在城頭御敵,城內也已經戒嚴,顧千葉早先就已經在俯瞰視角看到臨近西城門的巡街鋪警都被調走參與城防。

而這里已然非常接近蠻人攻城的西城墻,兩個鋪警非但沒被征調,反而東張西望,像是在找尋什么東西似的。

不對勁!

眼看這二人即將路過自己這條小巷,顧千葉急忙左顧右盼,想尋個藏身之地。

可這小巷兩面高墻,竟沒有一處院門,黃泥石墻也沒有可容踏腳登階之處。

顧千葉的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

他一把押住前邊的李木青,直直將她緊緊按在背光的墻角,自己也在她身側緊貼著墻面,試圖躲進小巷的火光陰影里。

李木青沒搞清狀況,剛想出聲,便被顧千葉用手堵住了嘴,“有人!”

屏息間,前面岔口街鋪的板門上出現了一長一短兩條搖搖晃晃的影子。

顧千葉的心臟瞬間狂跳,那一瞬間,十根手指尖都猛的一顫,傳來了“咚咚咚”的脈搏聲。

一息之后,那二人經過三叉街口,其中高個兒軍漢向胡同里看了眼,似乎沒看出什么異常,瞅了兩眼便轉頭繼續向前。

顧千葉輕呼了一聲,冷汗直流,暗叫僥幸。

可還沒等他放松下來,街口便傳來一聲呵斥:“什么人!”

原來那高個兒軍漢一開始確實沒看到顧千葉二人,但臨回頭的那一剎那,恍惚間看到一抹閃光。

竟是李木青頭上的銀穗子映上了城頭的烽火,反射了些微弱的光亮。

“媽的!”

顧千葉腦筋急轉。

“獄差李二,擢獄頭令,押送人犯。”

顧千葉艱難忍住指尖不受控制的顫抖,從袖口掏出剛從班房順走的獄差吊牌,走出兩步,對著那二人亮了亮。

木質吊牌上的黑色刻字在燈影中看不清晰,但獨特的方形印牌卻很好識別。

那高個兒軍漢先是一怔,隨后笑著拱了拱手,啐了句:“什么樣的國色天香能讓方獄頭在這蠻子襲城之時有這等雅興,莫不是哪位罪臣的妻女?”

顧千葉一怔,又隨即明白過來。

明初官員獲罪,族中女子連坐,正常情況是貶為樂籍,送入教坊司。

但女子一旦進入教坊司,那便約等于永世不得超生。

因此好些罪臣之家,會千托萬賄,將牽連不大的旁系女性買罪替刑,寧愿降為丐戶,跟隨罪臣流邊,也不愿充入教坊司受辱。

而涼州這等常年戰亂的邊境之地正是應天府流刑的主要目的地之一。

矮個兒一聽,眼神里閃過一絲輕蔑與貪婪,看來他對這方獄頭意見不小。

顧千葉不動聲色的回了一禮,道:“這個就不便細說了,兩位懂的。”說罷他還眨巴下眼睛,嘴角咧了咧。

“大人催得急,在下還得押解人犯,得空在下再請二位吃酒,眼下就恕不奉陪了。”

他不愿多說,可這兩個軍漢一面與他拱手,腳下卻沒停,一左一右緩緩靠了過來。

高個兒警鋪臉色一改剛才的戲謔,一臉正色道:“蠻人過境,百戶大人擔心城中有宵小犯禁,命我等嚴查街面所有人等,這個人犯可否給我們過一眼?”

他說著話,身子已經朝顧千葉右手邊貼了過來,矮個兒同伴則左手把著刀柄,右手從他左側粗魯的伸手,想把藏在陰影中的李木青拉出來。

巷道狹窄,三人并行已是極限。這二人一左一右,便把前路堵死。

顧千葉頓覺不對,他微微側頭撇了眼那矮個兒男子,余光正好與陰影中的李木青的眼睛碰上了,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隨即立馬分開。

他眼中閃過一道厲芒,身形一動,左手中那柄從牢獄班房帶出來的鐵叉迎著矮個兒,狠狠的斜拉向他的手腕。

這既是警告,也是試探。

顧千葉前世當了七八年刑警,雖說這具身子孱弱無力,他的下意識反應沒辦法與身體的本能快速協調。

但已經夠了。

轉瞬之間,顧千葉已經將局勢分析的七七八八。

如果這兩人認識那李二,那矮個兒胖子必然不會留手,那便沒了任何回旋的余地,只得快速滅口。

如果這二人不認識李二,單純只是出于貪婪來搶功,貪圖美色,用百戶來壓他那個所謂的獄頭,那他這狠辣的一擊便會讓其知難而退。

可若是。。。。。。

顧千葉沒有繼續做假設,因為一把雪亮的馬刀已從他右邊斜刺向自己的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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