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灑滿整個房間，人們無不驚恐莫急，平起也懶得浪費時間，拍拍身子，通知民兵前來善后，便離開了屋子。
只是，就在人群紛紛退避時，一個身影卻追了上來。
小麥踉蹌地跟在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幾次舉手、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講不出話來。
就這樣一直跟了好遠，平起才無可奈何地回頭。
“你有事？”
對方這樣跟，平起就完全沒辦法找個沒人的地方解除身體，瞬移回自己的小屋里。
“沒，沒有。”小麥搖頭，“我就是，想找你。”
平起沒好氣地說：“怎么，找我報仇嗎？”
小麥慌亂地解釋：“不是這樣，我，我要謝謝你，謝謝你之前救了我。我聽他們說了，這里的神不喜歡用人祭祀，我已經明白了，我要謝謝你，才讓我不至于犯下大錯。謝謝你救了我，你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巫吧。”
巫醫同源的當下，能夠將脖頸貫穿傷治療得不留痕跡的人，一定是個很厲害的醫，很厲害的巫。
“嗯。”平起承認，“你可以把我當做最厲害的那種。”
在多次宣傳過后，盡管還有一些冥頑不靈的人，但像是小麥這樣果斷拋棄原先信仰的人還是多數。
畢竟當今各種信仰實在太多了，大家也都是誰給吃的就信誰。
而拋棄了血腥祭祀，讓一些孩子重新走上正常的路，也是平起的打算。
小麥開心極了，“那，你一定是這里最厲害的大巫師了，過些日子的祭祀，你會來參加嗎？”
“祭祀？”平起仔細想了想。
為了讓自己能夠更順利地與大周鏈接，同時獲取更多力量，平起確實要求在最近舉行一場大周全境的祭祀活動。
當然，他也并不需要什么貢品，大家一起拜拜土地，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完事后就可以該干嘛干嘛了。
土地公官職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抽象的概念，平起能從大多數信仰中汲取力量。
于是平起回答道：“大概會去吧。”
“那我也會去的！”小麥說道。
蹲下腳步，平起看著對方，略顯遲疑。
直到現在，他才注意到小麥跟原先的不同。
本來枯黃的頭發逐漸有了光澤，身體也有了力量，只是健康狀況不是很好，似乎有嚴重的肺病。
平起拍了下她的肩膀，不著痕跡地將病治好。
“嗯，我知道了，那你就快些回去吧。”
說罷，他就緊跟著離開了。
沒有時間多培養些無聊的感情，平起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忙。
小麥還想跟上，只是她這次無論怎么跟，也摸不到對方的背影了。
腳步放慢，累得氣喘吁吁，小麥終于停了下來。
左右四顧，她竟然又繞回了原先的屋子。
回到屋內，煤炭還在燃燒著，為冰冷的冬日里添上一絲暖意。
小麥進入左邊的女奴隸堆里，再次找個角落蹲了下來。
“好累，再過一會兒還要上工。”
沒等她歇息多久，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靠了過來。
婦人扯下她孩子襁褓里的一塊布，輕輕蓋在了小麥身上。
小麥被對方的動作驚醒，“唔，您這是？”
“蓋著吧，別著涼。”婦人溫和地說，將懷里的孩子往自己身體里塞了塞，“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在，我們恐怕是要挨凍的，我可能也活不到現在。”
小麥記得她，就在兩個月前，這名婦人正值生產。
那時天氣驟冷，婦人的身體也很差，嬰兒早產，眼見就要死在床榻上。
所幸小麥連夜伐了許多木，放在火盆里取暖，這才讓婦人度過了難關。
小麥想了起來，但她只是笑：“沒事的，姐姐，我只是盡了自己的一份力，要不是那幾個被平起大人教出來的接生婆厲害，我也幫不到什么忙。”
“嗯，那位大人確實好，但小麥你也不差啊。”婦人稱贊道。
小麥搖頭，看著灰撲撲的自己，“我哪有啊，大人之前見我，很快就跑了，我也害怕我身上太難聞了，熏著他。”
婦人搖頭，“你是我見過最勤勞的姑娘，沒有哪個女孩，會愿意和你一樣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在我們開墾田地的時候，你就去犁地，在我們制造房屋的時候，你就去伐木，而如今附近突然出現了煤礦，你就又去挖煤。你一定是個善良的孩子，同時又有自己的心事。”
沒錯，如今的小麥，就不再是那個病懨懨的沒用姑娘。
幾乎耗盡了一切力氣，每當休息一陣后，小麥就總會去出門做工，無論嚴寒暴雪，無論大雨傾盆，她像是要把十幾年來從沒有做過的勞動全都補回來一樣，拼命地去做。
擁有最多的貢獻，小麥已經在短短幾個月累積了許多換取糧食的憑證。
婦人夸獎道：“瞧啊，多壯實，我要是個男人，也一定會喜歡你的。”
小麥害羞地道：“姐姐說笑了。”
婦人搖頭，“哪有，你一定是個充滿魅力的姑娘，你也一定是有心事，才做那么多要命的苦工。讓姐姐猜一猜，你想去參加過些日子的祭祀，還想再當一回主角，對嗎？”
面對疑問，小麥不再說話，而婦人卻從懷中取出了一半精致的龜甲。
上面刻著一半大寫的糧字，底下還用一種奇怪的符號標明了數字，這是一張能夠兌換糧食的憑證，也是目前領地內的硬通貨。
婦人將憑證塞到小麥懷里，“拿著吧，去參加祭祀，需要很多的憑證換取資格，就當是姐姐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小麥推辭：“姐姐，這我不能。”
“拿著。”婦人溫和地笑著：“希望你幸福。”
害羞地收下憑證，小麥打開隨身的口袋，將其塞進去。
“嗯，要更加加油了。”
說罷，她便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直到次日天明，小麥扛著鎬頭，拖著瘦弱的身體，一步步向礦場走去。
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讓冬天變得暖和。
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讓更多的人活著。
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讓喜歡的人注視。
一下，兩下，小麥不停地揮舞著鎬頭。
也就在這金鐵交鳴的聲聲脆響中，祭祀那天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