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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予煙花一盞燈火(一)

寂靜的夜,病房里只有她單調的呼吸和心跳聲,她沒有睡,望著窗外萬家燈火輝煌,心中涌出一陣不甘之潮。

“為什么他們都能在最美的年華擁抱幸福,而我卻冷清地數著自己生命的倒時?為什么…”她的淚,再次沖出眼堤,潤濕了床單。命運是公平的,又是不公平的。未來給了她多大希望,現實就給她多大絕望。在慘白的月光下,裝著她血痰的紙婁拉著長長的影子。她的不甘終究不敵藥物的催眠,沉沉地睡了。

夢里,她墜入冰湖,在凌寒中慢慢下沉。湖水蕩漾,陽光散亂。一只溫暖的手抓住了她,只聽得有個聲音,喃喃回聲:“萬家燈火,我必許你一盞。”

她醒了額上還留著冷汗。睜開眼,親戚與護士正等候著自己,她努力地朝他們笑笑,以示她虛假的樂觀和堅強,隨即坐起身,伸出腳來準備新一天的輸液,手上屈指可數的細弱血管已扎的千創百孔,再有經驗的護士或醫生也不忍下手。于是乎,腳成了第二個針頭的去處。細微的刺痛在絕望面前都像是賞賜一般。

她已習慣了這些,不以為然地打開手機,妄想在無窮無盡的網絡中忘卻現實。在之前的時候,機緣巧合下她認識了一位主播,于是多了一個消磨時光的方式:在群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話題很扯,但她并不在意話題,只求得一個氛圍,暖暖心。今天她仍這樣重復看,聊到戀愛時,她打字的手頓了頓。她沒有談過一場戀愛也不知道戀愛是何種感覺。

她點了群里經常和她的人,開玩笑地問:“你的小女友呢?”群里沉默了片刻,有人重復了她的問題,誰知他回答道:“我的小女友就是你。”她臉一紅,但又想到可能是俏皮話,網上發言又不需要負責任。“不是吧,我們沒有那種關系的。”她急忙亡回復。“那現在可以嗎?我喜歡你。”群里瞬間炸開了鍋,她一時亂了陣腳,拿著手機不知所措。她仰頭看了看白花花的天花板,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窗外隔著她營造了一個其樂融融的年味,她看著腳上透亮的輸液管發了很長一會兒呆。

她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態,根本不屬于那種能安穩過日子的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有這個被人喜歡的機會,面對易碎的生命,她咬了咬牙,就算辜負了又怎么樣?自己只活這么一回,而他日后還能找到千千萬萬個能過安穩日子的人,自私一下吧,就當真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她鄭重地捧起手機,群內消息早已99+,在等她的一個愿意。“我可以。”她如釋重負,眼中似乎又亮起八年前的星星。沒有太多理由,他只是覺得她可愛。在一個個冰冷的夜里,她靈動熱情的言論慢慢暖熱了他。

只是他不知道,失眠纏繞著她,睜大眼睛看著漆黑的病床角落太過煎熬,于是不眠不休的互聯網成了最好的方式。贈人溫暖的恒星,在全無黑暗的夜空也只能盡力搖曳一線寒光。“你的名字是?”“黃林舒,你呢?”嗯…半朵蒲公英。”“這不是吧?什么意思?”“你猜咯。”她不想讓他對自己印象太深刻。好讓他在自己離開這公與不公的世界后,能盡快忘了她。如同她是一場夢,一片云輕輕進入他的夢,飄進他的天空,然后悄然消逝,不留下一絲痕跡。她和他戀愛相當拘謹。她從不打語音視頻,聲音早已沙啞,音色盡毀。枯黃的皮膚她自己都不忍去看。單調的文字消息每日都在顯示著他的喜歡與不離,她心里暖暖地,但又難以言表。這類許就是戀愛的感覺,她沒有肯定。

或許是有太多的感動時刻,她的精力消耗極快,身體日趨虛弱,她明白自己要藏不住了,離那一天也快了。煙火在夜空中綻放,驚艷了人們,用盡了生命,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連醫院里都有搬年貨,煙花的人。“黃林舒,也許我會像了煙花一樣,在人間陡然一亮,然后消逝在黑夜。”那一夜,她向他坦白了情況;那一夜,邊哭邊笑;那一夜,群星閃耀,煙花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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