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該說G組幸運不用再面對法爾諾怒目和金剛的嘴臉,還是該感嘆他們時運不濟因為早早被針對狠狠做了近百個沒有人性的俯臥撐又不給休息時間而導致體能大幅度下降進而全隊不達標被迫提前退出這場選拔賽。
轉念一想,不管幸運還是不幸,結局塵埃落定,大抵都是悲傷。
在山腳下還未踏步,遠遠觀望著山頂,還未品嘗到高處不勝寒的激動,卻一步未邁的失去了登頂的機會,我想,換做是我,也會有股難以忍受的憋屈。
五十三人收拾好了行囊,清空了本屬于自己的帳篷,每張臉上都難掩訴說不出的哀傷。
慶幸沒有被淘汰的我們三三兩兩或蹲或站地分散在下山路前的荒地上,目送著五十三人的離去,心中一樣不是個滋味。
我在帳篷一側隨意挑了個地兒坐下,嘴里叼著一條細長的能量飲品緩慢吮吸,這是剛從木屋廚房拉過來用來給我們補充維生素,一大籮筐被我挑了幾個揣進兜里。
杜圂蹲我身邊,神情一時間也有些悵然,這位進了選拔后臉上一直掛著和煦笑容,哪怕盤山跑那般折磨人也依然在事后僅是滿臉疲憊而從沒失過上翹的嘴角,此時卻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噘著嘴,眼神中訴說著同情。
我倆默然看著淘汰者的漸行漸遠,感慨著這些人來之前都是某些隊伍中出類拔萃的存在。
一天不到,都萎靡了般,背影中透著辛酸。
或許,不曉得哪一天我也就步了他們的后塵。
想到這兒,我不禁搖頭自嘲。
除了G組,全員小隊淘汰的還有O組,隊伍里除了完成時間過于遲緩被判定不合格的七人,剩下的三人皆是因為曾有過坐路邊休息的行為而被剝奪了合格資格。
舊傷復發的二十一人和剩下的十二名不及格的參選者撥出蘿卜帶出坑的讓一些小隊空了位置,甚至讓有些小隊僅剩寥寥無幾的‘幸存者’。
這讓驟降到一百四十七人的總參選人數著實不好分配,于是法爾諾直接把被打散的隊伍糅合到了一起。
本來A組-T組二十支隊伍,現在縮減到了A組-N組十四支隊伍。
目前除了前八支小隊沒有任何人員損失不需要人員補充,后六支小隊相當于打散重組。
在重新規劃了營地和帳篷的分配,法爾諾再次把我們集合起來,我就說嘛,經歷了早上非人的待遇,現在的愜意反而讓我無所適從。
【俯臥撐準備!】一聲哨響,每支小隊快速集合,呈一個小方陣一個小方陣的站在荒地上,法爾諾從左到右地打量,嘴里也是一刻不得閑。
提到俯臥撐,身邊人群都愁眉苦臉,別說他們,我心里都在打怵。
整支隊伍先是前后左右擴大各自的站立面積,然后手腳麻利地下沉匍匐做出準備動作,法爾諾游走在我們周邊,兩聲哨響的間距忽長忽短,時不時還用他沉重的大腳踩在成員的背上增加重量。
前期還好,一個是有了心理準備,對于兩臂肌肉的協調性要比第一次好,另一個是沒有背包增加負重,僅是法爾諾帶有侮辱性的踩踏加重也只是暫時,不會造成太多的重量加成,再加上身體的韌性通過盤山跑被完全打開,反而不會像第一次那般應接不暇。每次趁著手臂彎曲的光景我會時不時瞄向周邊的教員還有法爾諾,要是看到他們對我這邊沒有過多關注,我便偷偷讓胸口貼合地面耍了幾次偷懶的小舉動。
不過這些個上不得臺面的小舉動也不敢多做,這要是被抓住揪了出來,也就是滾回家的命了。
兩只手臂逐漸的酸脹,貼合地面的手掌已經無法保持平整而稍稍鼓起,小臂帶了些輕微顫抖,體能到底還是產生了大量的消耗,不光是對俯臥撐一下一上未知時間的把控,更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讓我們皆是有些疲于應付。
一輛輛軍用吉普車停在隊伍前面的空地上,隨后下來一群五大三粗的士兵,經過漫長時間的擺弄,一排跟隊伍等長用冰搭建的臺子橫在眼前,帶著些寬度,中間被鑿了上百個小冰坑,擺放著高低不等的飲品吃食。
說來奇怪,龍門選拔本身作為特種兵的篩選儀式,不管是‘特種兵’和‘篩選’這兩個詞相互疊加給人趨近于無限野蠻的操練畫面也好,還是看過了很多關于這方面的影片劇情下意識認為其殘酷煎熬也罷,但基本都是講述過程的辛酸苦辣,很少描寫到士兵的吃食。
真的身臨其境之后,才發現,這簡直就像是冰火兩重天!
一方面,訓練確實殘酷難熬,第一天還未結束便直接砍掉了四分之一的參選者,淘汰率高的咂舌。
另一方面,士兵吃的東西是真的香,而且還沒有限制,不像普通軍隊食堂那般只有限定分量,想要多打,要么掏錢,要么看軍銜。
該說不說,這種體驗完全打破了我對于士兵蛻變過程中被國家灌溉的刻板印象。
又一聲哨響,我們把彎曲的手臂伸直,就這樣保持著姿勢等待著下一聲哨響,卻遲遲沒有等到。這讓我有些納悶兒,心中吶喊著趕快結束,手臂已經出現了高頻率的抖動,如果不是一直咬牙堅持,此時或許早已經趴在地上又像死狗那般喘著粗氣。
終于!等來的不再是哨聲,而是法爾諾輕描淡寫地一句結束。
我有些扛不住這種折磨人的訓練,像極了正在顫抖的手臂早已扛不住我自身的重量,聽到周圍響起一片類似于投石入水般沉悶的砰砰聲,大家都好似精疲力盡,或趴或躺,也不在意還殘留在地上的石頭是否硌人。我也一樣,稍微翻轉著身子讓右臂率先著地刻意緩解對沖的力量,半瞇著眼睛喘著粗氣。
過了好一會兒,我枕著塵土砂礫看著依然明媚的天色有些脫力地休養生息,氣息不再急促,胸腔里的心跳仍是猛烈,余光恰好撇到十點鐘方向的不遠處有人已經起身,雙手拍打著衣服的兩側,面色如常。
這般訓練量,竟然有人愣是像啥事兒沒有一樣,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朝著前面的冰塊兒走去。
這架勢,說是個狠人我都覺得是夸輕了,完全就是個牲口嘛!
這位牲口,不是,這位仁兄慢慢悠悠地朝著鑿完的冰臺走去,先是開了一瓶能量飲料喝了起來,隨手拿起一個吃食。他從一開始起身的時候就引起了我的關注,我的目光更是隨著他的步伐定格在了冰臺旁邊,他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我的視線之中,天還未暗,卻讓我懷疑我眼睛出了問題。
就見到這位仁兄拿起的吃食鮮嫩柔滑,淡橘色帶著白條紋理。
那個是,三文魚?
臥槽?!還有這種好東西?!!!
我趕忙掙扎著起身,剛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跌跌撞撞,全身肌肉松弛后帶動著兩條腿也有些發軟,走了兩步之后才稍作緩解,卻依然不敢大步向前,按照平時走路十分之一的遲緩朝冰臺慢慢挪動。
冰臺里面的食物不算少,但也架不住一群人敞開了肚子胡吃海喝,還好我又是提前發現墊了兩口,才被那些后知后覺的壯碩爺們兒們擠的鉆都鉆不進去,無奈手快地拿了瓶尚有冰碴的能量飲料作出后撤。
搶不過擠不過的我獨自惱怒。
他媽的!老子才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
天色漸暗,營地周圍擺滿了一柱柱散發著柔和光亮的路燈,大多坐落在一簇簇小隊和小隊的帳篷之間,相當于在每支小隊中間豎起了一道燈墻。
【愿!媽的,好飽。】我愣神之際聽到有人喊我,看到坎特打著飽嗝揉著肚子朝我這里走來,話里話外我都不知道是找我有事兒還是見到我純打個招呼。
看到坎特總會想起遠在天邊的普倫,二位身形相差不大,都有著黑坳的肌膚,性格上面也是大致相同。
唯一不太一樣的是,普倫沒有坎特這般沒臉沒皮……
【你去吃了沒?】還在我皺著眉頭做著猜疑,坎特再次開口。
【吃完了。】也不是我惜字如金,而是坎特一直打著飽嗝,嘴里的味兒臭氣熏天,我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說完便撇過頭裝作找其他小隊成員。
【感覺有點兒,噎著了。】坎特斷斷續續說道,見我手里還有剩了半瓶的飲料,眼疾手快地撈了過去,擰開瓶蓋就往嘴里一頓猛灌。
我握起拳頭,轉頭看著他,作出一副要錘他的架勢,坎特相似不曾察覺一樣厚著臉皮嘻嘻哈哈。
【集合!集合!】就在我跟坎特有一茬沒一茬地消磨時間時,荒地那邊響起了教員們的嘶吼聲,語氣急促。
坎特隨手扔掉了已經空了的飲料瓶,急匆匆地拍了我肩膀兩下轉頭就朝著剛才做俯臥撐的荒地跑去,我緊隨其后,身后本來還在閑散的其他隊員也是著急忙慌,零零散散地朝著荒地集合。
【就說三點!】法爾諾拿著喇叭高喊,我們都帶著些粗重喘息,盡力保持著陣型的規整。
小隊中,隊長華爾茲在前排左側,右手邊是萊昂,這兩個人自從分入同一個小隊竟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友情,不過按照軍銜,已經屬于軍士長的華爾茲想必可以跟當下的FOX小隊隊長余烏諾丁夫同級,要高于軍士萊昂一個軍銜。
華爾茲的身后是威諾意特爾,看這名字就是個意大利人,滿嘴不流利的法語夾雜著生硬的英語和過于順暢的意大利語,讓我們每次聽他講話都要抓耳撓腮,他的軍銜比萊昂低一等,僅是個中士長。
威諾意特爾的身邊站著求比爾,是個暫時摸不透的家伙,也不能說是獨行俠,但是和我們之間的言語少的可憐,軍銜比我高一等,是個下士。
第三排也就是我的這一排,身邊依然是坎特,位置基本搭配固定,想要繞開坎特只能等到選拔結束了。坎特軍銜比求比爾高一等,是個中士,我很難想象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偷奸耍滑的人竟然能有如此成就。
坎特身后是馬沙特,這名字總是讓我聯想到馬殺雞,禿頭锃光瓦亮,跟坎特一樣是個中士。
馬沙特身邊是特倫多,他的模樣讓我時不時恍惚,特別像手機里刷到過的鬼火吊毛,跟坎特一樣同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軍銜卻比坎特要高一等,是個中士長,不過鮮少對我和杜圂有好感,冷冷冰冰,無賴勁兒基本耍在了隊長和其他小隊成員的身上。
最后一排就是杜圂,老油子的做派,跟誰都能搭上點兒話,按照他的話講就是出門在外難免熱臉貼冷屁股,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總感慨自己有點子智慧,軍銜和求比爾一樣做到了下士。
他旁邊是科羅瓦尼軍銜中士,和特倫多聊得近乎,彼此都沾帶著仇視亞洲人的毛病,大概是分在了一個隊伍里的原因以至于不會讓他如何諷刺,但能讓他給出個好臉子確實太難,為此,我跟杜圂也是吃盡了苦頭。
【第一點!堅持不住的趁早滾蛋!】
法爾諾的上下文空白有些長,讓我不由有些走神,思緒恍惚之際猶如一記天雷炸在耳畔,讓我猛然回神,身子輕微一哆嗦。
【第二點!老子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們!偷奸耍滑的,把算盤打在老子身上的,也趕緊滾蛋!】
【第三點!到了這兒就是下了地獄!想升天堂的唯一途徑就是滾蛋!】
法爾諾一連三個滾蛋把我們狠狠地震懾了一番,外加天色昏暗,荒地四周擺有路燈卻過于柔和依然讓我們四周像是隔著薄霧般朦朧,涼風習習雖不寒骨卻也冷冽,再看小隊和小隊之間彼此肅殺的神情仿若陰間百鬼夜行,竟真的有了幾分地獄模樣。
我下意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抬頭望了眼明月。
從進了這處營地之后就失去了時間概念。
黑灰色云層半遮不遮那一抹皎潔月色,讓我又是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