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只是部隊內部的戲稱,西方本沒有龍門這個說法,是近年來不斷涌進法外團的華夏人口口相傳,造就了‘龍門’一詞的經典解讀。所謂的龍門,實際是指T1部隊的選拔賽,全稱是Tier 1級別反恐作戰部隊,相比軍隊中眾多隊伍相互比較,T1級別永遠都是天花板的存在,各個兵團的精銳匯聚一堂,再通過殘酷的淘汰制留下前六名能成為半支小隊精銳中的強兵悍將,能留下的人每個人自動官升一級不說,更是能成為萬眾矚目卻觸之不及的兵王。
除了法外團,法蘭西境內還有一個別的戲稱,叫法內團。
法外團團如其名,收納著五湖四海的江湖客,充斥著五花八門前來投軍的外籍人士。法內團,則是形容著持有法籍的正規子弟兵,猶如一種榮耀般在法外團面前耀武揚威。
一個法外,一個法內,一股抬著下巴看人的高傲之意不言而喻。
這種獨屬于法內的晉升之路不知從何時起,竟然面向了普羅大眾,或許是隨著法外團的逐漸發展,法內法外兵力占比逐漸拉大,法內團逐漸失勢不說,更是有著一種大廈將傾的危勢,不僅是因為境內公民日漸稀薄的生育讓總人口入不敷出,更是因為法外團少有的牢騷怨言,比起法內團要懂得埋頭苦干,在內閣和國防委員會中有著極好的印象口碑。
坐在通往法蘭西的飛機上,讓我感到憋氣良久終于獲得了一口喘息的機會般松弛,這幾天夜以繼日,就像重溫了幾年前在公司上班回家又要加班到凌晨的酸爽,更不用說第二天又要很早起床坐上交通工具通勤一個小時到公司報道,這種煎熬本以為可以結束,屬實是沒有想到會再次發生。
艙內寂靜無聲,外面云層薄霧似紗的夜色早已是上床睡覺的時間,我坐在座位上卻沒有絲毫的睡意。昨天上午出了辦公室,就一直在宿舍收拾行李,左右圍攏著除了隊長以外的其他隊員,大家都依依不舍,氛圍雖然沉重但畢竟于我來說屬于晉升之途,大家也都打心底里為我開心,普倫依然開口就是插科打諢,說說笑笑,讓我本就沒幾件行李的收拾進度硬生生的耗到了黃昏。
夜色漸起,隊長忙完臨時起意,指揮部竟然也能批準,讓我一時間有些不可思議。FOX小隊除了科特,全員集合在了一家附近酒吧,先是隊長舉起酒杯哀悼著科特,大家紛紛舉杯惋惜著這段戰友情,我也不是滋味地碰了酒杯將酒一口悶下,感受著刺鼻酒氣回返鼻腔,我面部猙獰壓著酒氣,隨后大家便開始喝高,我在角落里默然不語,以前就很少觸碰酒精,蒂米奇和南丁更是傷員,規定不讓碰觸酒精。
蒂米奇還好,一直都是顧全大局穩重持家的代表,南丁倒是少見的忤逆了軍醫給出的意見,和普倫兩個人連續灌著隊長酒,與其說灌隊長酒,不如說是他倆嘴饞一般相互倒酒豪爽下咽。估計大家都是知道我凌晨的飛機,也就不好意思把灌酒的魔抓伸向我。
讓我唯一感到意外的是普倫,一身酒氣的摟著我的肩膀,訴說著他心中的重重心事。
我以前只當普倫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非洲兄弟,卻沒想到這位粗糙漢子竟也有情感細膩的一面。
普倫摟著我的肩膀,滿身酒氣,朝我說著不要介意,他和南丁一直都對科特感情好,相比我文縐縐的氣質,字里行間對他普倫摻雜著不屑一顧,又或者說從未上心,他更感覺跟科特能聊到一起,尿進一個壺里。也不知道是話匣子一旦打開便不想要關上,還是酒意上涌想要一口氣把心中憤懣全部說與我聽,普倫繼續向我說著他的難受,他從未想過兄弟之間會兵戈相向,是我開了這個頭,說我的平步青云是踩在了科特的尸體上,我的寡情薄意換來了一道飛升龍門。
到最后,總與我插科打諢的普倫在我的懷中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重復著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話語,我本以為早上哭的那一頓已經榨干了所有淚水,卻沒想看到普倫如此難受,我再次止不住地顫抖。
我隨手打開了身側的遮光板,木訥地盯著窗外總在變換卻始終如一的黑暗,沒來由地長吁口氣,仿佛想要得求解脫。
我的腦海中反復放映著昨天上午和南陀夫少將的對話,他的質疑像一柄尖刀扎進我的胸膛,一針見血。我抬頭看著機艙天花板,同樣滿是疑惑自己為什么就能看破科特想要殺我的呢?
從什么時候開始,讓我發現科特不對勁的呢?是因為那天夜里針對我和他的暗殺?兩個屋子中的暗殺者體型相差甚大,我相信哪怕不是我,其他人看一眼也會知曉其中差別,如此巨大的破綻,真如我先前所說的那般,是美國不愿意又或者是無所謂這方面的部署?
現在細細想來,這中間貌似又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貓膩。
當時我心血來潮的想要探查科特的房間,他非但沒有阻攔不說,更沒有出聲給自己做出鋪墊,現在細細琢磨,如果是我,兩個房間內的人手相差如此巨大,我怎么也會鋪墊兩句給個心理建設,即使無濟于事,也聊勝于無,更何況之后科特接近求死的舉動,招來警察一頓盤問,在我眼中這個反常舉動就像茅坑里面打燈找死一般。
好聽的解釋是渾身是膽,或許用云淡風輕遮蓋內心慌亂,可這種楞手楞腳的莽撞又經得住幾次失誤?以我之見,這般作死行為,但凡失誤一次,便又會是另一種想象不到的結局。
找死?我抓住了一個合理性的推理重點,科特做出來的各種反常舉動真的跟求死一般無二,難道他真的是一心求死嗎?不對啊,如果只是求死,又為何要招惹警察?就跟要給我機會似的,我若是當時大鬧一場進入警察局,哪怕不會輕輕松松地出來,但在那個夜晚,肯定沒有人能殺死我。
等會兒!機會?!
仿佛有一只大手鉗制住了我的咽喉,正在不斷地加大緊握的力度,哪怕頭頂上面的飛機空調噴灑著冷氣,依然讓我感受到了一股窒息感。我有些坐立難安,已然不敢分析下去,照這個形式發展,再結合最后科特解脫的笑容,豈不是命運捉弄讓我做了一次劊子手?
命運捉弄?呵,我搖頭輕嗤,心想著可真會給自己找借口,從頭到尾都是我煞有其事一通分析,從剛開始進入利伯維爾,發現綁架案,到再次進入利伯維爾,小隊失散,再到跟科特獨處,最后發現他想殺我,這其中發現只不過都是我自作聰明罷了……
我不斷加大吸氣呼氣的頻率,喘著粗氣。前天別墅通心粉想要偷心的兩槍,子彈炸在胸膛之上也是略有急促疼痛卻毫無現在這般窒息難忍,我死命地捂住胸口,極力掩蓋此時的無助。
我蘇愿不敢自詡如諸葛亮或者劉伯溫那般運籌帷幄智謀無雙,可至少也是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更是讀下了個大專,自認智商在線,并不是才疏學淺之輩。現在好了,搞得跟我探破了別人謀劃第二層就沾沾自喜,卻沒發現對方已是五層十層的功力,可謂真兒真兒是事后諸葛亮!
【借……我之手嗎】我喃喃自語,猛然站起身,踉蹌地朝著洗手間走去。
我這般魯莽舉動未對別人造成恐慌,歸功于機艙內大部分人都早已進入夢鄉,少部分的人頭戴著耳機專注著身前屏幕中的電影。
………………
法蘭西四季分明,下了飛機便能感受到本已是春末的季節春意仍舊盎然,卻又參雜了些許盛夏碎末。
漫步在街頭,剛從利伯維爾退回來的我面對著城市建筑倒是沒了初時的陌生感,冷風拂過,對早已熟悉熱帶雨林氣候的我來說有些透心沁骨的涼意,我不自主地裹嚴實了身上羊絨風衣。
回來后進入軍營找到相應辦公室填表登記報名龍門的流程倒是簡單,順便再把來自上將的推薦信順著報名表一起上交,這事兒也就板上釘釘。距離選拔還有一周時間,閑來無事,出了軍營大門便閑庭信步地走在帶有復古風格的大街之上。
在利伯維爾也曾有過一天光景像現在這般,再之后便是如旋轉的陀螺,一刻不得清閑,甚至在別墅的時候差點兒停止了轉動,再次勾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仍是不敢細細回味,對比起當時腦袋空白下意識反應促成抬槍射擊的舉動,當下只覺得一陣唏噓,有種大夢驚醒惶恐難安的后怕感。
身旁車水馬龍,行人也有如我這般不疾不徐的亞洲人有男有女游走在道路兩旁,女性打扮時髦,挎著名貴皮包,男性油頭粉面溫文爾雅,三三兩兩地歡聲笑語,有時還會對著充斥著年代感的歐式建筑指指點點,卻殊不知身后某個角落里有個叫花子裝扮或白或黑的骯臟漢子冷眼觀瞧,有些眼神中帶有著淫穢熾熱,也不知是對那些姑娘的一身行頭還是姑娘本身的穿著暴露。也有西裝革履筆挺白人亦或是黑人大刀闊步健步如飛,大部分一邊走路一邊手機貼合耳朵,嘴中時不時冒出一連串的話語回復著電話那頭,也不知是急躁還是不急躁,語速驚人,卻又不見怒容掛臉,另一只手提著公文包穩如泰山。
街道兩旁零星坐落著獨立店面式咖啡館,招牌高高掛起,店外門口圈出塊兒地,幾張桌椅搭建了個露天景象。白發蒼蒼的婦女熟與不熟,有時會拼桌搭伙,話匣子一旦打開,哪里還有半點陌生之感,除卻白頭婦人,也有很多帶有貴氣,外貌端莊秀雅的白人女性或黑人女性,身材修長,穿著得體,獨自坐在圓桌前把玩著手機,桌上咖啡冒著熱氣。有些咖啡館女性居多,但也有男性圍坐,有西裝革履,有休閑穿搭,皆是一頭柔軟秀發,有些帶著胡茬,有些清爽干凈,有人神情肅穆,有人臉上掛著讓女生癡心笑容。
挑了個人不是很滿的咖啡館,隨手拉開一張露天沒有人坐的桌前木椅,我瞅了眼咖啡單,一段段浪漫至臻的話語匯聚成行,下面又解釋著咖啡做法,給我看的一個楞一個楞,右手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過多吐槽這種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形式主義。
就在我皺著眉頭猶豫選擇的時候,店里走出一個白人女孩,打扮讓人眼前一亮,紅色長裙打底,襯托著裸露在空氣之中的雙臂白暫細膩宛如初雪,卻又有著肌肉線條勻稱柔和,白色圍裙包裹身前,身材修長,腳上一雙紅色帶有捆帶式高跟鞋,走起路發著嘎達嘎達的響聲。
那一縷怡人的燦爛笑容,小巧卻昂然的鼻子,藍色的眸子泛著春水,頓時讓我看的有些癡迷,后知后覺對方正在詢問我想要點什么咖啡,我尷尬一笑,假裝看了一眼手中咖啡單做著抉擇,隨便指向一行說了句我要這個,女孩莞爾一笑,說了句稍等便朝著店內走去,我歪著頭看著她的背影,低頭嗤鼻一笑,深吸了口氣,視線重新轉到了車水馬龍,心思卻早已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