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地揉了一把臉頰,企圖振作起來,剛要起身,背后火辣辣的痛感瞬間再次上頭,剛才后背結結實實地挨了走廊扶手一逼斗,除了感覺外皮留印紅腫,好像脊柱也受到了損傷。
視線倒是逐漸不再模糊,身前滿是墜落而下的磚石,環繞四周,哪還有一點兒別墅的樣子,除了面前通往后院的建筑還屹立不倒,前門進來的這一片已經全部坍塌,抬頭一看,彎月繁星盡入眼簾。
看著一堆磚石堆徹而成的廢墟,我斜躺在這完好的一畝三分地上,往右觀望,暫時沒有看到通心粉和他小隊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吶喊,畢竟我還是聽不太清,腦子中的耳鳴聲依然未消。
我長吁了口氣,看到一隊人馬從后院方向涌入,大概十來個人的模樣,皆是黑布蒙面看不清臉,一雙眼睛一個鼻子的位置各剪了洞。
這群人進入廢墟后二話不說抬槍便射,我身前看著像在哀嚎地受傷隊員前一秒痛苦不堪,下一秒被子彈穿過頭顱不再有生息。
我慌忙抬起槍扣動扳機,先是解決了一名槍口已經對向我的雜種,再調轉槍口,分別干掉了我這一側分流過來的幾名敵人,本以為就此結束還在晃神,突然感覺到身前兩股沖力炸來,還有一股疼痛鉆入右側胳膊,跟上次中槍的感覺大差不差。
我連忙調轉視線,發現前門方向也涌進一批人,大概四五個左右,排前一人已經槍口對著我噴出洶涌的火花,這一槍的子彈擦著我的右耳上方太陽穴附近的頭皮砸進后面的地里,新的疼痛刺激著我的神經,把我從恍惚中拖拽了出來,我抬手扣動著扳機,不給對面再次殺我的機會,或許是之前又犯了不節省子彈的老毛病,四五發子彈噴出后,步槍開始宣告著清倉。
即便只有四五槍的光景,對面那個猙獰著看向我想要給我腦袋結結實實一槍的人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他身側和身后的同伙有些在開了幾槍之后被已經清醒過來的其他小隊成員擊殺,即便如此的狼狽,我們依然完成了反殺。
【FOX 2!FOX 2!發生什么事情了?!】這是我聽力逐漸恢復在懸掛于身前的耳麥中聽到的第一句話,蜜瓜磁性的聲音充斥著焦急難耐,我臨近步槍彈匣更換的尾聲,把空彈匣裝進胸前空出來的彈匣囊之中,才點開無線電說我沒事兒,讓她們盯著后院,防止暗網組織的逃竄。
說罷,我又開始呼叫通心粉,讓他給我報告位置,可是接二連三的呼叫都石沉大海,讓我好不容易穩住的心又一次懸空。見遲遲沒有辦法跟通心粉聯系上,我便開始呼叫土豆,結果發現連土豆也是沒有辦法聯系上,我這次是真的慌了。
我連忙站起身,顧不上身體吃不消的疼痛,一瘸一拐地開始朝我這一側還存活的隊員走去。
幾分鐘之前還生龍活虎的五個人,此時已經五去其三,除了我還有一名幸存者除了完好無損但也是狼狽不堪,身前一片狼藉,破碎的衣袖,開裂的線頭,臉上沾染著血水和塵土混合一起的污垢,就連防彈衣都出現了損傷。
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著周邊跟他朝夕相處的弟兄們,無法站起來和他談笑風生吹牛逼,他滿眼哀傷,卻又很好的隱藏。
看到他,畫面好似定格,回憶的浪潮把我抓向了當時站在科特對面的場景。雖然那個時候我舉著手中的槍,局勢一度劍拔弩張,但是卻又因為兩個人朝夕相處的感情,總有一種柔和填充在氛圍里,猶然記著科特在我槍聲中含笑倒下,他的眼神沒有憤恨,沒有悔恨,而是一種解脫。
反而是他的那股解脫,讓我亦如這個隊友一般滿眼哀傷。
我不知道那三槍是對還是錯,我只知道我不敢回憶,每每回憶我都會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我不是沒有殺過人的雛兒,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大起大落的菜雞,恰好相反,如果說在樹林中被擊中手臂離著品嘗死亡差著十萬八千里,那么剛才擦破頭皮的子彈則是婉如死神招手,差點兒坐在閻王身前嘮家常。即便如此,科特于我來說依然是道坎,而這道心坎敲擊著我的神經,我只能把它封存于記憶里,投擲進犄角旮旯的黑暗小屋。
我再次拍了拍這位隊友的肩膀,似是一種同病相憐的寬慰,也不再做停留,踏步朝著土豆那邊走去,想著看看他們的情況。
毫無疑問,戰況著實慘烈,土豆滿臉血污,死不瞑目地怒瞪著圓眼,嘴巴微張,身體因為剛才的爆炸斷成了兩截,下半身不知道是否已經被磚石掩埋,我望著他孤零零的上半身,心頭一痛。挺精神健碩的小伙子,上一秒還對我笑臉相迎帶我進入了那間農場房屋,怎么下一秒就如這般斷成兩截身首異處了呢?
他身側幸存了一名隊員跪著試圖用手讓土豆合眼,剩下的人皆是躺倒在血泊之中。有一個脖子血管被打爆正血流如注的殘存者,一只手捂著脖子吐著血沫,另一只手朝著土豆的方向像是在抓著什么,眼神帶著祈求地望著我,我看著他,指向土豆詢問他是不是想到土豆身側,他無法點頭,眨了兩下眼睛表示確定。
我走到土豆旁邊拍了一下幸存者的肩膀,這位幸存者給我的印象深刻,一頭金發到肩帶著波浪,長得像個奶油小生,有股藝術氣息,我問他叫什么名字,他說他叫普約爾,我不禁多看了他兩眼。之前關注足球的時候,有個西班牙的球星也叫這個名字,頭發也如這般瀟灑。
我讓普約爾去跟剛才的那名隊友匯合,倆人先去探查后院,別再傻傻站在這兒被包了餃子。我則抱起土豆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挪動到那名脖子血流如注的隊員身邊,略微惋惜的是,那名捂著脖子的隊員已經斷氣,眼神漸漸失去光彩,卻依然能看到那一抹柔情,手掌如鷹鉤,僵硬的指向土豆。
我雖然不喜同性戀甚至見到還會厭惡,但這一刻我還是默默祈禱他們下輩子繼續相遇。不過轉念一想,這般想法屬實不太尊重土豆的意愿,還是讓賊老天自己看著辦吧……
草草在這邊畫上一個句號,我握著步槍朝后院走去,草坪沒有人,后門也沒有開,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暗網組織在哪里。于是我把普約爾和另一個兄弟叫了回來,普約爾向我介紹了這個碩果僅存的戰友,叫謝菲爾,可以叫他謝,我點頭示意,指揮著他們到前院看看通心粉在哪里。
想到通心粉我怒火叢生,這個白癡在干什么?!
倘若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介意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啊呸,去他娘的夜壺,直接給他拉泡屎灌進去埋地里!我面色猙獰地盯著廢墟逐漸勢大的火焰。
【先把剛才進來的人調查清楚,別忘了拿手機拍照?!匡堃豢谝豢诔?,事一步一步做,看著這股將會有著竄天之勢的火焰,我也不急于一時的去尋找通心粉,朝著普約爾和謝菲爾兩個人說道。
三個人,除了我胳膊有傷,其他兩個人動作麻溜利索,九具完好無損的蒙面尸體逐個被拖到后院草坪上擺成一排。蜜瓜在我們拖動尸體的時候再次聯系著我,起因是獅子和烏克蘭順利完成任務,已經到達之前商量好的匯合據點。
死里逃生過后我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我讓獅子和烏克蘭暫時待命,讓蜜瓜從后院繞道前院,探查一下前院什么情況,再返回后門接應我們。
火勢逐漸失控,我盯了一眼腕表,時間已經是二十二點二十五分。
二十一點四十五分行動開始,爆炸差不多在二十二點左右,如果按照這個時間計算,警車本應該已經到了,現在卻沒有聽到任何警笛,但即便如此,如此大的火勢,這邊的消防肯定是要出動的,不論如何,留給我們檢查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隨著一具具尸體的頭套褪去,一張張的面孔有熟悉也有陌生,我咬著牙,盡量控制著面部表情仔細掃過,前六個人在剛才通心粉的車里見過,此時已經死的不能再死,里面還有三個是充當先遣小隊的精銳。
我說這狗日的通心粉怎么不在,合著悄不做聲兒地陰老子呢?!
好好好,我氣極反笑,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旁邊普約爾也是破口大罵,也不知道是哪國語言,聽起來跟西班牙語似的,這讓我目光警惕地瞪了他一眼,換以前沒什么,現在就不得不多轉幾個彎想問題。
我打開無線電讓蜜瓜從前院多開一輛車過來,另一輛就地銷毀。
隨著視線停留在最后一具尸體上,通心粉的面孔終于出現,一樣是怒瞪著圓眼,額頭上有個明顯的貫穿傷,脖子也被子彈擦過打斷了一側,此時一臉血污。
我越看越眼熟,轉頭問謝菲爾這具尸體從哪拖出來的,謝菲爾在我旁邊滿眼猩紅地看著地上的通心粉,也不知道是沒聽到我的話還是不知道答案,就那樣沉默地杵在原地,死死地看著通心粉這具尸體。
我拉開步槍的槍栓,對著通心粉的身體就是一頓突突,謝菲爾被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回神了似的抖了一下,我視線一直停留在謝菲爾的臉上,看他回神我便松開扳機,再次高聲詢問他這具尸體從哪里拖出來的。
謝菲爾看著我搖了搖頭,我把視線轉移到普約爾,普約爾若有所思,表示通心粉的尸體一開始貌似在廢墟上。
這讓我恍然大悟,原來剛才從前門涌進來朝我開槍的雜粹是他??!
………………
上了蜜瓜親自開過來的車,我一臉疲憊地躺在后座上,車里有位蜜瓜隊伍的小姑娘忙著給我們幾個人包扎傷勢,我胳膊里的子彈被取了出來,相較于第一次,我倒沒感受到這次有怎樣的疼痛。
獅子和烏克蘭兩支小隊毫發無傷,帶著詫異地看向只剩兩輛車的我們,問著我土豆和通心粉在哪里?我半路從后排換到了副駕駛位,開著窗戶招呼著他們,沒搭理他們這茬兒,打出跟緊的手勢,蜜瓜猛踩油門,如離弦之箭朝著酒吧駛去,身后三輛車陸續跟上……
酒吧不大,本身也不是重要的打擊目標,僅是作為暗網組織用來無關緊要的走賬洗錢和情報傳遞。
著實疲憊,尤其是受了傷之后,身體的疼痛讓我打消了率隊親自破壞酒吧的想法,于是我通過無線電讓獅子和烏克蘭隨意處理,蜜瓜因為之前全程沒有參與感,一路在我身邊碎碎念,想要一個立功的機會,哪怕是現在看到我沒有喊她進去,更是加重了立功心切的喋喋不休,我無奈攤手,讓她跟獅子和烏克蘭一樣隨意處理,她才綻放出了個燦爛笑容。
三支小隊花枝招展地朝著酒吧走去,讓我不由無奈扶額,這么囂張,真是不怕死。我也懶得計較他們這般行徑,獅子和烏克蘭兩個人手中清一色的霰彈槍,兩發噴死看門的安保,嘻嘻哈哈地進入建筑。
我掏出衛星電話給指揮部打去,匯報著通心粉臨時叛變,五支小隊已經去其二的局面。普倫西奇對于通心粉的叛變也很驚訝,詢問著我是否已經完成任務,我又把現在的情況匯報給了普倫西奇,卻招來了普倫西奇凜冽言辭,斥責著我通心粉既然已經叛變,那么剛才沒有殺死的暗網組織成員現在必然埋伏其中。
這般言語瞬間讓我直冒冷汗,也顧不得什么傷口,匆匆掛掉了指揮部的電話,掏出步槍開始指揮著在車里一起休整的謝菲爾和普約爾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