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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強渡羅納河(公元前217年)

The Passage of the Rhone(B.C.217)

翻越比利牛斯山脈后,漢尼拔并沒想到什么新的困難,直到他到達羅納河邊為止。這時,他才明白,那是一條湍急的大河。他必須在河口附近渡河,因為那里水深岸低。此外,科爾內利烏斯·西庇阿率領前來迎戰他的羅馬人很有可能已先他到達了羅納河,并在岸上做好了準備,以阻擋他渡河。因此,他提前派了一支先遣隊去偵察地形,選擇一條通往羅納河的路線。如果一路順利,先遣隊將繼續前進,到達阿爾卑斯山脈,勘查道路和隘口,以便漢尼拔的大軍能順利翻越這些大雪覆蓋的高山。

似乎在漢尼拔到達比利牛斯山脈之前——也就是說,他還在西班牙自己那一邊的領土上時,路過的一些部族,開始采取行動抵制他。因此,他不得不通過武力攻打和壓制那些部族。然后,當他準備繼續前行時,會在那些部族留下一支軍隊,使其臣服。關于他攻打這些部族的謠言傳到了高盧人的耳中,高盧人為自己的安全深感憂慮。他們并未打算反對漢尼拔,他們只是想確認漢尼拔是否只是想安全地通過他們的領土,去往意大利。但現在,從西班牙發生的事來看,漢尼拔會攻打沿途穿過的所有國家,這讓高盧人憂心忡忡。他們拿起武器,匆匆忙忙地在魯西諾集結,規劃防御事宜。魯西諾就是羅馬共和國的使者從迦太基回意大利時,召集高盧的大軍事會議的地方。

當這個大軍事會議,或者更確切地說,軍隊大會,在群情激憤的魯西諾召開時,漢尼拔已到達比利牛斯山脈腳下的小鎮——伊利貝里斯。他似乎不擔心高盧人針對他的反對行動會成功,他擔心的是耽誤時間。去意大利的路就在腳下時,他可不愿意把寶貴的初夏用來對付高盧人。此外,在任何時候翻越阿爾卑斯山脈,都是非常艱難困苦的。更確切地說,除了七月與八月,其他時間完全不切實際。在別的季節,大雪封山,無法翻越。到了現代,人們鑿山開路。那些暴露在山體以外的路面會由修建起來的飛檐保護。有了飛檐,即便風暴來了,雪崩發生了,也不會造成傷亡。因此,在當下的時代里,在一定程度上,在法國與意大利之間穿越阿爾卑斯山脈的普通旅游,全年都可以進行。然而,在漢尼拔生活的時代,只有在夏天才能翻越阿爾卑斯山脈,而且若不是能夠證明行動是成功的,那么率領軍隊試圖翻越此山會被認為是不可寬恕的魯莽和愚蠢的行為。

漢尼拔沒有時間可以浪費,當時的情況要求他忍耐與大度,而不是接受挑戰與訴諸武力。因此,他派信使去魯西諾的大軍事會議,懇切、謙和地告訴高盧人,自己希望面見他們的王子,共商大計。如果他們同意,他將親赴魯西諾,或者如果他們愿意也可來伊利貝里斯見他,他很期待他們的到來。他還允許他們自由出入他的營地,并且還說,如果他們愿意接受他,他也很樂意去他們的營地,因為他是以朋友和盟友的身份來高盧的。他想要做的,只不過是順利地穿過他們的土地而已。他說,自己已下定決心,只要高盧人答應這個要求,在他到達意大利之前,他的軍中不可能有一人“拔劍出鞘”。

存在于高盧人中的恐慌與敵對情緒,因為這一消息而大大減弱。他們拔寨起營,朝伊利貝里斯行進。王子們和高級軍官去了漢尼拔的營地,得到了至高禮遇。他們滿載而歸,為來訪者的慷慨、富有、謙和折服。他們不僅沒有反對漢尼拔通行,反而為其軍隊做起了向導。他們先把漢尼拔的軍隊帶到魯西諾——那可是他們的首都。然后,在那里短暫停留后,軍隊不再受到任何干擾,直奔羅納河而去。

與此同時,羅馬共和國的執政官科爾內利烏斯·西庇阿率領迎戰漢尼拔的大軍,在臺伯河河口登上了六十艘艦船,向羅納河河口航行。士兵們擠在船艙里,那時的海上運兵也只能如此。他們不能出海太遠,因為沒有指南針。在暴風雨和多云的天氣里,除非通過陸地行動,否則無法導航。因此,艦船沿海岸慢慢前行,有時靠帆,有時靠槳。旅途的艱辛與困頓——如此狹小的空間卻擠滿了眾多士兵,那種拘束與暈船,隨之而來的各種不適,終于熬到了盡頭,艦隊進入了羅納河河口。羅馬共和國的軍官們并不知道漢尼拔就在附近,只聽說他渡過了埃布羅斯河,他們以為漢尼拔還在比利牛斯山脈的那一邊。羅馬共和國的軍隊通過第一條支流進入羅納河——因為羅納河和尼羅河一樣,在河口附近分汊,通過幾條分離的河道流進大海。他們漫不經心地駛向馬賽,想象著他們的敵人還在數百英里之外,或許正在比利牛斯山脈的峽谷中泥足深陷。但恰恰相反,漢尼拔已經在羅納河岸邊安全地安營扎寨——在他們上游不遠處,平靜地為渡河做著準備。

科爾內利烏斯·西庇阿讓他的軍隊上岸。這些人因為旅途勞頓和暈船而精疲力竭,若沒有幾天的休整和恢復,根本不可能迎戰漢尼拔。然而,科爾內利烏斯·西庇阿選了三百名還能動彈的騎兵,派他們溯流而上,偵察敵情,并向自己匯報。派遣完偵察小分隊,他留在營地,重新整肅并招募軍隊,等待先遣隊偵察歸來。

盡管漢尼拔在穿越高盧人的領地時,并未遭到猛烈的抵抗,但并不能因此就認定允許他穿過領地前往意大利的高盧人,會真的支持他的事業,或者樂意他出現在高盧人的土地上。對任何被進駐的國家而言,軍隊總是一種負擔和禍害,就算其唯一的目的只是和平地通過。高盧人對這個可怕的入侵者及其軍隊表現出友好,不過是因為他們覺得只有這樣做,漢尼拔才會盡快通過并離開。他們太弱小,根本無力阻止漢尼拔。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們只能竭力幫其快速通過。后來,直到漢尼拔抵達羅納河河邊,其他部族也采取了同樣的做法。然而,在羅納河另一邊更遠的地方的高盧人,則認為他們應該奮起抵抗。因為他們離羅馬共和國更近,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受羅馬共和國的影響更大。他們擔心,如果給予漢尼拔任何幫助,哪怕是被動的,羅馬人也會憎恨他們。加之有水寬浪急的羅納河橫在敵人與自己之間,他們認為有了這一天然屏障,便能將漢尼拔徹底拒于領地之外。

就這樣,漢尼拔抵達羅納河河邊后,河這邊的人急著幫忙,河那邊的人卻決心阻撓。雙方都想讓自己的領土免遭九萬大軍的蹂躪。后來,漢尼拔站在河岸上,河這邊支持他的高盧人將他們能找到的所有船舶都提供給了他,全力以赴地幫他的大軍過河;而河對岸卻在排兵布陣,刀光劍影,占據每一處登陸點,沿岸遍插尖矛。在反對他的高盧人身后,極目遠眺,可見帳篷林立,旌旗招展。其間,科爾內利烏斯·西庇阿選派的三百名騎兵,正小心、緩慢地從下游的羅馬共和國的軍隊的營地溯流而上。

對河中及對岸情況再三考慮后,漢尼拔開始了渡河準備。他首先將在沿岸居住的高盧人的所有船舶歸攏到一起,而這僅僅是開頭。接著,他在方圓幾英里之內收集工具,召集工匠,開始建造更多船舶。當地的高盧人習慣用大樹的樹干造船,樹被伐倒后鋸成合適的長度,用斧錛掏空中心,然后底朝天放穩,外面被拋光,便于在水中滑行。這種造船方式如此便捷,尤其在參天大樹俯拾皆是的地方,這種做法一直沿用至今。這種船現在叫“獨木舟”。

羅納河兩岸樹木蔥蘢。漢尼拔的士兵們看著高盧人造船,便慢慢地掌握了造船技巧。有的士兵開始在較容易的造船步驟上幫助他們的新盟友,然后開始砍伐大樹,自己造船。其他手藝不精或心性急躁的士兵,則不愿坐等挖空樹心這么緩慢的過程。因此,他們砍伐大樹,堆在岸邊。之后,他們把樹干鋸成同樣長短的幾段,把它們固定或捆綁在一起,做成筏子,排放下水。他們說,他們的筏子的外觀形式和制作方法無關緊要,因為就使用一次,只要能承重并浮在水面上,就可以了。

同時,河對岸的高盧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力阻止這些行動。假如他們有現代大炮之類的武器,估計會隔河開火,不等高盧人和迦太基人把船和筏子造出來,就用炮彈把他們炸個粉碎。事實上,在這樣的炮擊下,工匠們是造不出船艦的;但高盧人當時有的只是長矛、弓箭和石頭,并只能用手或器械投擲,其射程不足以越過這樣一條河流。因此,他們只能靜觀其變,看著這些了不起的、艱巨的、用來攻擊他們的準備工作繼續進行,卻無能為力。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當漢尼拔的軍隊最終到達岸邊并試圖過河時,他們用投擲物打垮對方,阻止其登岸。

如果一支軍隊在過河時沒有敵人阻攔,一定數量的船舶就夠用了。因為它們同時可以運送一部分軍隊,然后同樣的運輸工具反復使用就可以慢慢地將整支軍隊運過河去。但若在登岸時遭遇敵軍,就有必要采用同時可以運送大量軍隊的運輸方式。因為如果只有一小部分人員先登岸,就會因弱小、無力抵抗而落入敵手。這無異于以獨羊投狼群。因此,漢尼拔等到船和筏子都造好了,足以負重并漂浮在水面上后,才將一支足夠數量的精銳之師,送往河對岸去攻擊敵人。漢尼拔勝利在望。

如前文所述,羅馬人認為漢尼拔很狡猾。和亞歷山大大帝一樣,漢尼拔當然不打算在戰斗中僅憑勇敢和武力優勢取勝。為了捷報頻傳,他總是深謀遠慮。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是這么做的。多日以來,他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持續不斷地進行盛大的閱兵,忙著建船造筏——似乎他唯一的依靠就是將千軍萬馬一舉送過河。這樣一來,他就將敵人的注意力緊緊地吸引到這些準備工作上來了。然而,這段時間,他早就心生一計,并正在執行。他派了一支勁旅,秘密地溯流而上,依令悄悄穿過森林,在幾英里遠的上游渡河。這支勁旅的士兵按照約定的時間從河邊向后撤,直至對面的敵人看不見他們,才折身向上游前進,設法過河。一旦過河,他們便繞到敵人后方,以便在漢尼拔與主力軍隊渡河的同時對敵人發起襲擾和攻擊。如果他們能安全地渡河,就在對岸的樹林里點燃篝火,發出已成功渡河的信號。

這支先遣隊由一個叫漢諾[1]的軍官指揮——當然了,此人不是在迦太基與漢尼拔為敵的那個漢諾。漢諾夜里出發,從河邊撤退,開始急行軍,以便完全淡出河對岸高盧人的視野。一些當地人做他的向導,答應帶他走一條渡河的捷徑。他們一行人向河上游走了大約二十五英里,這里河面更寬,水流更緩,河水更淺。他們悄無聲息地來到這里,下游的敵人絕對想不到這樣的計謀。由于無人阻攔,他們過河比下游的主力軍隊容易得多。他們做了一些筏子,用來運送那些不會游泳的人及不能浸水的軍需品,其余人則聚團前行,直達河邊。然后,他們把盾牌墊在身下,憑借盾牌的浮力,半游半劃地過了河。就這樣,他們全部安全地抵達對岸。他們停留了一天,晾干衣服,稍事休息,然后順流而下,直到離漢尼拔所在的位置足夠近為止,以便其能看到信號。他們點起篝火,欣喜若狂地凝望著裊裊升空的煙柱。

漢尼拔看到了煙柱,立即準備率軍渡河。騎兵們上船,牽著馬韁,為的是引馬下水,與船同游。其他的馬被裝備好后,上了大型平底船,滴水未沾地運到對岸。這樣一來,它們上岸后就能立即投入使用。戰斗力最強的隊伍自然第一批渡河,而老弱病殘則被留在后面。稍晚些時候,當第一批渡河人員快要成功登陸時,軍需物資也被運到了對岸。其間,對岸的敵人正嚴陣以待,現在已經萬事俱備,只等入侵者一接近河岸,就發起猛烈攻擊。

漢尼拔的隊伍上船離岸時,顯得安靜而有序。但是,他們在行至河心時,便開始大呼小叫、鬼哭狼嚎,真是喧鬧嘈雜、沸反盈天。激流將船和筏子沖往下游,漩渦則使它們相互碰撞,很快就出現了人聲鼎沸、驚慌混亂的驚人場面。第一批船一靠岸,對岸的高盧人便一擁而上,沖下河岸,長矛、箭鏃、石塊,如急雨,似飛蝗,鋪天蓋地地投向登岸者。他們嘴里還發出蠻族武士進入戰斗時常常發出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既能壯大自己的聲勢,又能嚇破敵人的膽兒。漢尼拔的軍官們催船奮進,盡可能從容冷靜地努力登岸。要是沒有漢諾率領的先遣隊出其不意地投入戰斗,那么這場渡河大戰會如何收場誰也說不準。正當高盧人激動萬分,試圖將迦太基人趕下河岸時,他們卻聽到身后的敵軍人喊馬嘶。他們大吃一驚,急忙舉目四望,只見漢諾的人馬,以萬夫莫當之勇,從樹林中沖了過來。任何一支軍隊,如若腹背受敵,肯定是吃不消的。高盧人稍做抵抗后,就放棄了阻止漢尼拔登岸的企圖。他們逃往下游,回到內地。漢諾牢牢地占領了河岸。漢尼拔和主力軍隊則輕輕松松地上了岸,發現迎接他們的不是敵人,而是朋友。

既然沒有了敵人的襲擾,余下的隊伍及輜重軍需被毫不費力地送過河。然而,有一小支“隊伍”卻惹出了麻煩,耽誤了過河,那是一群軍象。如何讓這些笨重的龐然大物渡過水寬浪急的河流真是個難題。漢尼拔實現目標的方式有多種說法。由此看來,他采用了幾種不同的方式。方式之一:大象飼養員挑選了一頭精力最充沛、性情最暴烈的大象,設法逗弄、折磨它,以便激怒它。大象抬起鼻子,逼近飼養員試圖報復。飼養員在前面逃,大象在后面追,象群中的其余大象也都跟了過來——這是動物在這種場合下的慣常做法。飼養員跑進河里,似乎要躲避追他的大象,而那頭大象和象群中的大部分成員則緊追不舍。那個人游到了河里,而大象們在它們能停下腳步之前,發現已經水深沒頂。一些大象跟隨飼養員游過了河,很快就安全了;另一些則受到了驚嚇,被湍流沖到了下游,無助地掙扎著,直到最后擱淺在灘涂和岬角上,之后再從擱淺的地方努力登上河岸,有的登上了東岸,有的登上了西岸。

因此,這一方式只是取得了部分成功。漢尼拔又想出了更有效的方法來運送余下的大象。他造了一個巨大的筏子,讓其漂到岸邊并將其牢牢固定住,覆以泥土、草皮和灌木,使其看上去更像一塊凸出的陸地。然后,他命人造了另一個同等大小的筏子,把它挪到第一個筏子的外邊緣,將它們臨時固定到一起,然后像第一個那樣,覆蓋并隱藏起來。第一個筏子從岸邊向水面延伸了二百英尺長,五十英尺寬。另一個,也就是外圍的那個,只比第一個稍微小了一點點。之后,士兵們設法引誘并驅趕大象到第一個筏子上,再到外圍的筏子上。大象們以為它們并未離開陸地。接著,兩個筏子被解開,外圍的那個筏子開始載著大部分大象,在提前系到筏子上的船舶的牽引下,劃過了水面。

大象們一感覺到運動,就會驚慌失措,立刻開始緊張地四處張望,擠在運它們過河的筏子邊緣。它們發現自己四面都是水,驚恐萬狀,不知所措。有的被擠進河里,漂到下游才又登岸。其余大象發現逃跑和反抗同樣徒勞無益時,它們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乖乖地被運過了河。

與此同時,被科爾內利烏斯·西庇阿派往上游、偵察迦太基人動向的那三百名騎兵,正一路向前,慢慢地接近漢尼拔渡河的地方。碰巧漢尼拔一到河邊,也派了五百名士兵順流而下,去了解羅馬人的動向。雙方都不清楚自己離敵人有多近。兩支先遣隊在路上不期而遇。他們奉命偵察,而非打仗;但雙方勢均力敵,都雄心勃勃地想擒獲對方。結果,他們打了一仗,時間持久,充滿血腥,很多人因此斃命。雙方傷亡人數相當。羅馬人說他們贏了,我們不知道迦太基人會怎么說。但由于雙方都從戰場上撤回了各自營地,可以肯定地說,他們都無顏吹噓自己取得了決定性勝利。

注釋

[1]本章中出現的漢諾指博米爾卡之子漢諾。——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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