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宜掐著自己手腕間的肉,強(qiáng)迫自己勇敢上前,對著倔強(qiáng)跪在地上的影子道,“二妹,快隨我走。”
院子里響起更嘈雜的聲音,“快讓你們柳府二姑娘滾出來。”
柳玄的聲音低入塵埃里,“小女正在祠堂中罰跪,侯爺既派人來接她過府,我這便將她喊出來。”
說話那人倨傲的哼一聲,“柳大人識(shí)相便行。”
柳慕站起身,想要經(jīng)過柳婉宜走出去。
柳婉宜抓住她的胳膊,聲音已帶了哭腔,“二妹。離開這……逃吧。”
柳慕冷漠的將她的胳膊甩開,“你沒發(fā)現(xiàn),任何時(shí)候哭都是最沒用的嗎?我若走,柳府怎么辦?爹……娘和你又怎么辦?”我今日竟敢對齊暖動(dòng)手,便是知道本國法律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不牽連親族,也確信自己今日能承擔(dān)這后果。”
柳慕說話間,柳玄討好的話通過大開的窗戶傳進(jìn)來,“火勢不大,我們柳府自行救火便可,不敢耽誤各位爺捉拿小女,要?dú)⒁坞S便你們,我們柳府不管的,也不敢管的。”
要?dú)⒁坞S便他人……柳慕笑了笑,身子卻輕微的搖晃著,指甲狠狠陷入肉里。
她這小半生當(dāng)真像個(gè)笑話。
柳婉宜也聽見了這番話,眼淚掉的更急,可再?zèng)]哭出聲音,她再次抓住柳慕的胳膊,“二妹,是我對不住你,我自小性子便軟,總遭人欺負(fù),你雖面上對我冷漠,可卻時(shí)時(shí)關(guān)心我,處處救我。我身為長姐,不能保護(hù)妹妹便罷了,便還總是給妹妹找麻煩,我真是慚愧。”
柳慕?jīng)]有說話。
柳婉宜猛的將柳慕右手邊的衣袖扯開,露出一道深邃而又猙獰的疤來,“這疤也是為救我留下的。”她實(shí)在憋不住了,眼淚順著臉頰嘩啦啦的落下來,“二妹,日后若有危險(xiǎn),你便只顧自己就好,真的不用顧我,我不想做個(gè)處處拖累你的笨蛋。”
柳慕只將她的胳膊甩開,用衣袖小心的蓋住那疤痕,“你將自己收拾好,出去還當(dāng)你的柳家大小姐。我這便跟人去齊府了。”
柳婉宜拉住她,“二妹別走。”
柳慕徹底不耐煩了,將她甩開,柳婉宜的身子猛的退后一步,極力才穩(wěn)住平衡,柳慕的話跟刀子一般扎在她的心口,“你要何時(shí)才明白?去不去柳府不是你說的算,亦不是我說的算。你若想日后不麻煩我,便去強(qiáng)大自身,讓誰都沒有辦法欺負(fù)你。有一事我想請你幫忙,那便是幫我照顧好小霸。小霸粘我,我去哪里,它便去哪里,以前我任它跟著,如今卻是不行了。”她彎腰抱起小霸,將它塞到柳婉宜懷中。
小霸口中哼著兇狠的調(diào)子,爪子一揚(yáng)便要去抓柳婉宜。
柳慕在它腦門上拍了拍,“我今日先將你托付給我大姐。你乖乖待在她身邊,你若敢傷她,回來我便要你好看。”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回來了。
只一句話,小霸便乖乖的窩在了柳婉宜懷中。
柳慕平日里其實(shí)很少叫柳婉宜為姐,今日乍一聽到,柳婉宜突然有些恍惚。
乖乖的小霸頓時(shí)便讓柳慕淚目了,她將眼淚眨回去,用生硬的語氣說道,“柳婉宜,我不想再看見你哭,若我死了,你盡管去我墳頭哭,若我沒死,只會(huì)覺得你哭的晦氣。”
柳慕走出祠堂,被齊府中的人用繩子綁著拽出了柳府。
柳慕離開府中最后一刻,恍恍惚惚中仿佛聽到她娘正在說些什么。
“不知為何,你與柳慕都是我女兒,可我卻疼你些,覺得你是娘的心肝,對柳慕,娘一絲慈愛之情都沒有,甚至隱隱有些厭煩她。身為女子,她太要強(qiáng),萬事不服輸,娘不喜歡她。她這般男孩的性子,若是男孩該多好?娘有一個(gè)寶貝女兒了,便只差一個(gè)兒子。可惜,她又是個(gè)女兒身,老天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命里該有兒子的,定是因?yàn)榱较嗫耍锊艣]有兒子。娘沒有兒子,在這府中便沒有依靠啊,娘沒有依靠,娘的婉宜便受委屈了呀。”
是了,倒也不是她幻聽,這話是她從前聽到的。
十四歲那年,柳玄休沐之時(shí)帶著柳家眾人去京城郊外的永山玩,永山風(fēng)景好,是不少文人墨客心儀的踏青之處。
柳玄正妻寧氏只得兩女,對生兒子有執(zhí)念的他便納了不少小妾,直到納到第十三房時(shí),才得一個(gè)兒子,跟眼珠子似的。只是他心底雖偏寵元姨娘母子倆,面上卻不敢做的太過,怕自己寵妻滅妾的名聲影響仕途,平日里在府中都是以寧夫人為尊,到了外面便不一樣了,處處隨元姨娘母子倆在一處。
寧夫人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便無心看這永山上的美景了,柳婉宜那段時(shí)間倒是逮著空子便往外跑,柳慕擔(dān)心她的安危,曾問過她去干了什么,她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個(gè)所以然來。
她不說便罷了,柳慕便也不管她了。可那一日,當(dāng)她正在山上漫步時(shí),柳婉宜跌入山下的畫面猛的鉆入她腦海中,她朝柳婉宜出事地狂奔,正巧抓住她的手腕。
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將她拉上來,手腕被堅(jiān)硬的山石劃破也無動(dòng)于衷,最后她將柳婉宜拉了上來時(shí),自己也已經(jīng)虛脫,躺在山石上面大喘氣。
寧夫人很快聞?dòng)嵹s來,抱住柳婉宜便哭了起來,“我的兒啊,你是怎么了?可是有人要害你?你告訴娘,娘為你做主。”
柳慕愣愣的望著母女倆溫情的一面,撕下裙擺間的布將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包扎了起來。
“娘,二妹手腕受傷了,我們快下山找大夫瞧瞧。”
寧氏仿佛這才看見她的傷似的,冷冰冰的問,“你沒事吧。”
柳慕搖了搖頭。
寧夫人冷目對著柳府下人道,“快將老爺找過來,女兒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他還有心思陪那對母子玩?當(dāng)真荒謬。”
柳玄很快便趕到,擦了擦額角的汗,拍袖抱怨道,“爹爹不過是離開一會(huì),怎的就搞成這樣了,走吧,玩便也玩不好了,收拾收拾回府吧。”
寧夫人對付柳玄還是有一套的,用他的官位威脅他,柳玄自此再任何時(shí)候都不敢冷待寧夫人而去陪著元姨娘了。
也就是回府那夜,她無意間聽到柳婉宜房中,寧氏說的那一番話。
自那一天起,她對柳府中所有人都沒有了期待。
自她少時(shí)起便沒有人能保護(hù)她,所以她只能強(qiáng)大己身。
可如今,她的要強(qiáng)也成為了過錯(cuò)。
……
“國公,小人將欺負(fù)大小姐的人綁回來了。”齊府下人將柳慕推倒在地。
齊暖正縮在母親李氏懷中嚶嚶哭著,望著柳慕的眼中滿是怨恨,她指著柳慕道,“爹,娘,就是她欺負(fù)女兒。她不但掐著女兒脖子,還將女兒推到了水中。你們快為女兒做主啊。”
柳慕想爬起來,卻被齊國公狠狠踩在腳下,“我女兒是我捧在手中的掌珠,你欺負(fù)她,我要你死。”
柳慕被踩著,動(dòng)彈不得,臉貼著地,說話的氣勢卻不減,“我雖被家人棄做敝履,無人可依,可你們依舊不能隨意打殺我。”
齊國公拽著柳慕的頭發(fā)將她拽起來,哦了一聲,“你一條賤命,我如何不能隨意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