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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固知某手段耶

袁軍兵馬蛇形南下,貼過高崗,壓伏山脈。兩匹寶馬騁在前頭,馱著田鈞、荀閎晃晃當當。

初春時節(jié),枝開嫩葉。田鈞無心看景,焰騰騰趕去烏石。

荀閎迷住眼色,見一路行來,綠的是草,紅的是花。他心中只怕被算計,夾著屁股坐馬,豎著耳朵聽風。只把那花看作人血,以為那草都是膽汁。

過了赤松林,再前方一片洼兒地。那洼兒地勢平整,兩側(cè)略高出一二丈,是一個埋伏的好去處。荀閎看一眼,猜到田鈞余下的兵,都攏在那林中,單要偷襲夏侯淵。

于是嘆一聲“苦也”,勒住田鈞戰(zhàn)馬,急喘喘道:“先在此處停下,趕前兒萬一撞上夏侯淵,有你果子吃?!?

“仲茂說的是!”田鈞拽高了馬頭,指著那洼兒地示意:“前時分了田臨弩士,囑咐他埋伏夏侯淵。趕路吃緊,險些忘了。這凹地看著平整,新近無士卒走過,應當是埋伏在兩側(cè)?!?

田鈞叫出來一個親衛(wèi),吩咐道:“從林中踅過去,倘若先瞧見曹軍,就回來通報。若是先撞見我軍,就交代田臨再伏兵一刻鐘,一刻鐘后夏侯淵不至,讓他收斂士卒,隨在我后面,殿軍南下。”

士卒已經(jīng)去了,荀閎尋思還是不妥。那夏侯淵又不是三伏天的雨、數(shù)九頭的風,憑你田鈞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于是勸道:“勢先,郭嘉既排下兵馬,專來候你,你便鐵定要吃虧。萬一他殺罷趙云,又誘到你,豈不兩虧?須知任你狡似鬼,也喝洗腳水!

不如眼下趕巧兒先破了夏侯淵,調(diào)曹營兵馬來救他。哪怕走脫個三五曹卒也無妨,只要能網(wǎng)住曹營大將,便叫郭奉孝也忌憚你手段?!?

田鈞搖搖頭,這計策他不是沒想過,只是劃不來。

“我兄長趙云,是花糕一塊好肉,如今落在狗嘴里?!碧镡x心里盤算,好似一個精細鬼,“夏侯淵卻是一坨臊子,我嫌穢得慌?!?

這話不是貼趙云面皮,田鈞心里從來就不曾做過換俘虜打算。因為他曉得趙子龍要么生要么死,絕沒有被生擒的可能。

荀閎懵一陣,笑一聲,心里頭不信:夏侯淵是宗室大將,還抵不過趙云一個?不知道的,都以為你金子當生鐵賣了!

于是看向田鈞,極認真的問道:“你這般看重趙云,他倒是個什么樣人?就不怕郭嘉真將他圍殺了,你迢迢去救,再把自己搭進去?”

田鈞一面下令刀矛手列起軍陣,一面道:“大蟲不吃腐肉,他郭嘉心氣高,既然圍定兄長,下手不爭這一時!”

見荀閎似懂非懂,又笑道:“你若問我兄長是何人,我便告訴你,單是他領兵西征,便叫我心服口服。更何況他是那過江龍降臨凡世,云天君落在人間?!?

荀閎不說話,只道是聽了一個響屁,他平生沒見過、也沒聽過這等人物。

田鈞又囁囁吐道:“如今郭嘉設下連環(huán)套,單要抓我與兄長二人。就好似丟下磚頭瓦兒,一個個要聽個響。

可他郭奉孝卻不明白,我這兄長他拿不住。有道是:千軍退避真豪杰,萬馬叢中大英雄。一枝長槍名涯角,打千百年忠膽都姓趙?!?

二人說話間,夏侯淵引一彪人馬,風風火火殺到洼兒地前。

趙咨瞥了一眼,見林間寂靜,兩肩山坎凸起,中間又是一大片水洼凹地,情知不對。

急忙勸夏侯淵止步:“兵法云:天隙之地,勿近也。觀此洼地,兩山相向,泥濘難行。軍馬一過,必然有伏!可讓步兵舉盾護住兩翼,弓箭手居中,緩速慢行。”

夏侯淵捏著鋼須,半分猶豫道:“話雖如此,但來時也從此過,不見甚么伏兵。沿路收攏的斥候,也只說田鈞攻打營寨,沒有提及他分兵往南面設伏?!?

趙咨本想罵一句糊涂,顧及夏侯淵情面,強行忍住。

他指著正前方,洼兒地轉(zhuǎn)過彎后的短崗,正是田鈞駐軍所在。雖然被樹林阻隔,極目不能看清,卻依舊篤定道:“繞過此彎,必是田鈞。斥候亡命都從東面走,誰曉得南面境況?”

趙咨之所以如此篤定,還是因為田鈞駐扎不久,那片短崗林中,還有乍起盤旋的鳥雀。

夏侯淵總算聽進去勸,便說一句“即然如此,便依君初”。

于是下令步兵舉盾護衛(wèi)兩翼、弓箭手居中,由夏侯鄣督率前行。他自己卻執(zhí)意要率親衛(wèi)騎卒,向前疾馳開道。

趙咨嘆了一口氣,心知這夏侯督軍是在賭氣,怕被田鈞小覷:“曹司空用人雖好,只是不當為督軍,夏侯淵用兵太烈?!?

身后還吊著意圖不明的魏越,趙咨就怕一旦軍敗,他魏越非得跳反不可。

夏侯淵率部奔馳道中,一路濺起泥水,并無異常。來到洼兒地正中,雖陷馬腳,卻也過得從容。見兩面也無動靜,回頭看后軍也已謹慎跟上,心中安定不少,以為果然是自己嚇自己。

又往前行到轉(zhuǎn)彎處,卻瞧見一截松木被人斫下,立在道中,高五六尺。這斷木被銷去樹皮,露出一截雪白。夏侯淵還要勒馬去看,見幾個大字:夏侯淵死此。

夏侯淵當即大怒,一矛戳倒。

就在此時,林中響起一陣機闊聲,無數(shù)飛蝗射出。夏侯淵來不及細看,情知被伏。兩側(cè)山坎上,陡然閃出近千人,左右間隔拋射。只一輪,射翻百余人,曹軍大亂。

夏侯淵幸有親卒環(huán)衛(wèi),因此避箭不少。他情急之中,發(fā)現(xiàn)袁軍全是弩士。夏侯淵不愧為大將,頓時察覺出破綻。

由于弩箭裝填耗時耗力,袁軍便采取左右間隔射擊的方式,但由于同時射擊人數(shù)減半,其殺傷效率并沒有提高。當即果斷下令還擊:“保持陣型,袁軍都是弩士,步兵將盾抵住一輪后,弓箭手左右還擊?!?

曹軍依令而行,以為會大有成效,卻沒想到這一部袁軍大弩不同以往,不僅弩箭勁力十足,而且都配有齊胸大盾。射擊時能破盾穿甲,安矢時躲在盾后,箭矢射不穿。

于是短短數(shù)息停留時間,幾乎讓曹軍陷入絕望。不少刀矛手不愿立在道中成為活靶子,竟主動脫隊,躲到丈余高的山傍下,將弓箭手白白送掉,由此陣型大亂,夏侯鄣殺數(shù)人,不能止。

“夏侯淵,你字妙才,如何是個蠢材?”曹軍大亂之際,一個聲音傳來。

夏侯淵這才透過彎道,看見短崗上立著一彪人馬。當頭兩匹高頭大馬上,一人是荀閎,另一人年齒更青,一定是田鈞。

他兩條忿氣從腳底直沖天門,一團業(yè)火燒在心中,望左右親卒喝道:“左右隨我陷陣,斬了這庶子。”

說罷呼哈一聲,拔矛縱馬,舍了后軍,不顧左右弩箭,率僅余的百十騎親衛(wèi),朝短崗上沖去。百步左右,夏侯淵露出冷笑,他有十足把握,能削下田鈞頭來。

雖是上坡,戰(zhàn)馬卻是飛快。夏侯淵與親衛(wèi)向前刺起長矛,有穿陣之勢。七十步內(nèi),他眼中望見袁軍刀盾手后方閃出弓箭手,滿天箭矢如同雨下。夏侯淵仗著重甲、被親衛(wèi)圍在正中,不躲不避。

三十步內(nèi),夏侯淵已身披創(chuàng)多處,左右親衛(wèi)死傷殆盡,剩二十余騎,但望田鈞就在眼前??柘聦汃R也中箭多處,氣喘如牛,四蹄乏力,搖搖欲墜。

夏侯淵擎穩(wěn)手中長矛,心中不斷催促:“快快,再有二十步,必能刺死田鈞。再快,再快?!?

眼看將近時,仿佛天要與他作對,那馬兒腳下一軟,竟前蹄跪下,轟然倒地。夏侯淵心底一沉,被掀在道中。跌了長矛,翻滾幾圈,仰面躺著。只覺天旋地搖,還剩眼珠能轉(zhuǎn)。

所剩騎卒到二十步時,袁軍盾墻豁然側(cè)轉(zhuǎn),只見一輪整齊飛斧投出,那騎卒頓時人仰馬翻,升起血霧,再無一個能起身來。

田鈞勾了勾手,指著夏侯淵道:“他摔的重,已是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左右,將夏侯淵拿了?!?

親衛(wèi)得令,閃出十余人都向夏侯淵去。就在近身時,誰想夏侯淵拽住腰刀,向后就勢一滾,踩一柄環(huán)首刀在右腳,往后一勾,竟洞穿一人身體。隨后再揀一柄環(huán)首刀在手,轉(zhuǎn)身向后跳開戰(zhàn)圈。

剩余九個兵卒先是一杵,隨后一擁而上。夏侯淵雙手擎刀,左劈右砍,且戰(zhàn)且走,仗著甲胄上好,幾個兵卒不僅無法近身,反而不斷被砍刀搠倒,落入下風。

“仲茂,你帶一群士卒,去將他拿來。”夏侯淵困獸之勇,看得田鈞面色鐵青,眼皮打抖。

荀閎知道田鈞是有意不殺夏侯淵,自然愿意成全情分。當即領百十個人沖上前去,將夏侯淵團團圍住。

那夏侯淵正撲殺完九個兵子,將卷刃的雙刀丟了,又從地上摸來兩把,交叉架在胸口,大聲喝道:“來呀,固知某手段耶!”

荀閎見他胸甲開裂,腿腳受傷多處,血流不止,勸道:“世叔,人生于世,當惜命也。”

夏侯淵大唣一聲,將手中一柄刀拋射而來,荀閎側(cè)身躲過,正扎在身后一士卒胸口,血涌如注,登時倒地。

荀閎知道他終不卸下兵刃,不得不下令道:“二三子一齊圍上,活捉夏侯?!?

一群人圍撲上去,夏侯淵不敢殺上崗,便向洼兒地行去。一路連爬帶滾,起身后還不忘斗刀。士卒們得了活抓的命令,都不敢奈何他,反而被廝殺十數(shù)人,一伙人團團轉(zhuǎn)到水洼里。

荀閎怕他走脫,自提了兩柄刀在手,跟在人后。見夏侯淵撤退時,一腳踏空在泥水里,乘勢飛起一腳,將夏侯淵手中兵刃踢掉。

周圍士卒這才一個個跳起身來,將夏侯淵撲倒。又一群士卒踩住夏侯淵四肢,幾個趴在他身上,將他按牢。取來一根二指粗麻繩,將夏侯淵死死縛住。

荀閎率士卒們朗聲大唱“前頭活抓了夏侯淵”,一聲高過一聲,曹軍后軍大亂,士卒大隊大隊扔下武器。

田鈞這才傳令,讓弩兵停止射擊。

不多時,眾人推夏侯淵上崗,押在田鈞面前,要按他下跪。夏侯淵咬牙硬挺,下盤渾如金鐵打造,任憑士卒踢打。

田鈞喝退士卒,罵道:“夏侯督軍乃世之豪杰,豈能無禮?”

夏侯淵冷笑一聲,仰著頭,蔑道:“休做好人,落在你手上,夏侯淵不祈命活。”

“真烈丈夫也!”田鈞贊嘆一聲,詢問道,“你下令士卒舉盾而來,便擔心有埋伏。既如此,為何執(zhí)意要來?”

“哼!你有埋伏怎的,某不是怕死之人。只問一事,我留營司馬,袁敏何在?”

田鈞聞言愕然,才明白夏侯淵是為救人而來,不禁嘆道:“督軍之義,令人折服。只可惜我前番已放走袁司馬,親眼見他往南而去?!?

正說間,田臨遣士卒推幾個人來,其中就有袁敏。

田鈞見到,不由無語:原來袁敏走脫后,撞見田臨埋伏。田臨擔心袁敏通風報信,就沿路將袁敏拿了。誤打誤撞間,剛好把夏侯淵兵馬破了。

俘虜中,田鈞又瞧見一個文士,心中驚訝,趕緊讓士卒松綁,作揖問道:“士卒無禮,沖撞冒犯。不知先生名諱是?”

“我乃河內(nèi)溫縣人,趙咨趙君初是也。”

田鈞有些耳生,便瞧了荀閎一眼。后者當即說道:“君初河內(nèi)名士,曾說董卓之敗。”

田鈞趕緊作禮道:“久仰大名。看先生似是白身,不知為何會在曹營中?”

“為投同鄉(xiāng)成皋令,聽聞沿路不太平,便寄托在軍中??上暮疃杰姴挥梦矣?,否則閣下如何能從容來此?!?

田鈞哦一聲,望夏侯淵面色有些漲紅,知道趙咨未說假話,當即笑道:“可惜可惜!既然曹營不用先生,不知愿投大將軍否?”

趙咨抿了抿嘴角,并不答話。

田鈞見狀,自不為難,又看向夏侯淵,笑道:“夏侯督軍如今被擒,不知有何話說?”

夏侯淵挺胸闊步,抬頭受死。

正說話間,又有士卒來報,敵將魏越請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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