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蓋頂,難分昏曉。
隊伍到了距方家洼不足二里的地方。
方家洼村如其名,處在一片洼地之中。
“陳達聽令!”
“弟弟在!”
“你和許朝兄弟率一百人繞到北面?!?
“得令!”
“李雙柱領(lǐng)一百兄弟把住南面。”
“得令!”
“其余弟兄跟我從正面摸進去,不許傷及無辜。”
待陳達和柱子按吩咐領(lǐng)走人后,張安率隊,楊志打前鋒,剩下的一百余人小心翼翼的往村子里摸進去。
先頭部隊已經(jīng)進了村子,孫常子皺眉道:“太奇怪了些,按理來說,四百多戶的村子不應該這么安靜才是?!?
黑子道:“這有什么奇怪的,許是陰雨天,鄉(xiāng)親們都不想出門吧。”
孫常子慢慢收回目光,自嘲道:“黑子兄弟言之有理,可能是我緊張過頭了?!?
“緊張是對的?!睆埌惨矞喩砭o繃著,自顧自說道:“唐大戶家里養(yǎng)著上百名家丁護院,不是吃閑飯的。告訴兄弟們都擦亮眼睛,別陰溝里翻船?!?
黑子滿不在乎的說道:“放心吧三哥,別說是區(qū)區(qū)上百名家丁護院,便是之前的青州守備軍,不也被咱們打的落花流水?”
張安勒住韁繩,瞥過去道:“驕兵必?。 ?
黑子拱了拱手,漫不經(jīng)心的敷衍道:“哥哥教訓的是?!?
見他這種態(tài)度,張安剛想數(shù)落,卻猛地聽見遠處傳來喊殺聲。
看方向,應該是陳達許朝二人率領(lǐng)的小隊和唐大戶家的家丁護院交手了。
“哥哥,要不要派人去支援?”
張安看著楊志,問道:“制使以為呢?”
楊志沉吟片刻,抱拳道:“咱們在明,敵在暗,貿(mào)然支援可能正中敵人下懷?!?
頓住一下,楊志繼續(xù)分析道:“不過咱們也有一個優(yōu)勢?!?
張安催道:“制使不要賣關(guān)子,快快道來!”
楊志道:“唐大戶家丁護院人數(shù)有限,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陳達兄弟和柱子兄弟各領(lǐng)了一百人,不管哪一方面跟對方交手吃了虧,都說明遇到了對方主力......”
經(jīng)過這番提醒,張安也恍然大悟,戰(zhàn)局瞬間變得明朗起來。
“也就是說,只要唐大戶派主力阻擊陳達或者柱子,他的老巢必然空虛,咱們只需直奔唐大戶的老巢,給他來個釜底抽薪?!?
楊志道:“哥哥英明!”
英明?嘿,好一個英明!
自尋死路尚不自知!
秦青山藏在蓑衣下兩只拳頭緊握著,嘴角止不住上揚。
統(tǒng)統(tǒng)都是蠢貨。
事到如今還覺得陳達和李雙柱遇到的只是唐大戶的家丁護院?
殊不知現(xiàn)在和兩人交手的是青州守備軍精銳。
要是一切順利,現(xiàn)在青州守備軍的精銳已經(jīng)打敗了陳達和李雙柱,扎好了口袋,形成反包圍之勢,隨時可以甕中捉鱉了。
問題是,一切并沒有秦青山臆想中的那么順利。
青州方面非常重視這次清剿行動,派出了軍都虞候姜重領(lǐng)兵。
姜重不僅是青州守備軍中的實權(quán)人物,更是青州知府慕容彥達倚重的左膀右臂。
麾下的士兵也全都是青州守備軍中的精銳。
按照計劃,此時姜重率領(lǐng)的五百精銳應該對二龍山全伙形成反包圍之勢。
實際情況卻有些出入,五百青州守備軍精銳加上上百名唐家護院,不僅沒有對保安團形成碾壓之勢,相反還處處被動。
原因也很簡單,五百精銳青州守備軍的機動性太差了。
連綿不斷的大雨,使得道路泥濘不堪,影響行進速度。
更要命的是,青州守備軍裝備精良,幾乎武裝到牙齒,各個披甲執(zhí)尖。
問題也正出在裝備精良這四個字上。
姜重吸取了錢成大的失敗教訓,總結(jié)出一套應對“偽騎兵沖鋒戰(zhàn)術(shù)”的方法,只有四個字:加厚護甲。
土匪依靠沖鋒帶來的殺傷瓦解士兵意志。
反過來說,只要沖鋒不能對士兵造成有效殺傷,自己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鐵甲防護能力強,不過造價高,又笨重,對穿戴者的身體素質(zhì)要求極高。
所以這次行動,五百精銳穿的全都是紙甲。
紙甲造價極低,以廢紙、木棉混合,用重錘反復輪打,疊成三寸厚為最佳,再以鐵釘固定,剪裁成甲。
其重量較鐵甲輕,防御力卻不遜色鐵甲。
只是在耐用程度上沒辦法和鐵甲相比。
更重要的是,紙甲經(jīng)雨水浸濕,堅韌程度和防御力成倍增加,遠邁鐵甲,刀劍難傷,勁弩難透。
副作用就是被雨水浸濕的紙甲重量也呈指數(shù)級上升,甚至超過鐵甲。
穿著這樣的紙甲,青州守備軍的負重已經(jīng)完全超過日常訓練水平,也超過了絕大部分士兵能承受的極限。
要只是如此,大不了不主動出擊就是,還能維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可惜唐大戶的家丁護院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跟保安團剛一接陣就迅速潰敗,被保安團驅(qū)趕著轉(zhuǎn)過來沖擊青州守備軍的陣型。
“飯桶,一群飯桶!”姜重抽刀砍倒一個慌不擇路沖到自己眼前得家丁,吼道:“后退者死,都給我往前沖?!?
家丁護院們也知道臨陣后退是殺頭的罪過,但大伙也是身不由己。
前面的人已經(jīng)掉頭往回跑,自己不跑就只有死路一條。
一片人仰馬翻之后,不少青州守備軍被潰散的家丁撞倒。
地面濕滑,紙甲沉重,倒下了再想起來要花費極大的力氣。
然而比掙扎起來先一步來到面前的往往是下一波踩踏,甚至是冰冷的樸刀和鋒利的槍頭。
另一邊,張安也總算發(fā)現(xiàn)了青州守備軍的身影。
這說明他們中計了。
張安此時還不知陳達和柱子已經(jīng)和青州守備軍交手,并且暫時占據(jù)上風的消息。
當然,秦青山也不知道。
就在此時,一名小頭目捂著肩膀跑過來。
楊志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對方。
小頭目掙開楊志,傷口處滲出的血液瞬間染紅一片,他卻渾不在意,單膝跪地道:“大王,官軍勢大,陳頭領(lǐng)和許頭目所部傷亡慘重,特派小的前來求援?!?
張安一聽陳達有危險,立刻亂了分寸。
“大王,小的請戰(zhàn)!”秦青山一下跪在水坑里,主動請纓前去支援。
張安哪放心讓他去,當即道:“制使,勞煩你帶五十兄弟前去支援?!?
“得令!”楊志招手點齊人馬,直撲向方家洼北面。
卻說楊志領(lǐng)著五十人趕來支援,卻見到陳達和許朝所部的一百人正對著數(shù)倍于自己的青州守備軍精銳窮追猛打。
楊志臉色大變,差點咬碎一口鋼牙。
“中計了,哥哥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