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名在大多數時候都沒用的,但在極少數情況下那是非常有用的。
其一:這個人瘋的完全不要命,加上他的官名,除非皇帝、奸臣鐵了心要擔萬世罵名,且是完全洗不清的那種、流傳在百姓口中的那種,那這個人的官名沒用,否則一定有用。
典型例子如:海瑞。
其二:這個人背景通天。既有背景、又有官名,這樣的人你拿頭去動他?動了他有什么好處?沒有好處!反而要惹一身騷。
典型例子:此時此刻的陳珂。
當然了,站在陳珂身后的林建興、劉三兩個人是完全不知道陳珂“背景”的,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太敢在這個時候動陳珂。
陳珂本身就是環縣的“縣令”,是他們的上官,這個時候還有官名在身,怎么動?
但林建興、劉三兩個人也不太愿意就此低頭,于是兩人就在心里想著主意。
而站在那里的岑討卻猛的轉過頭,目光掃過兩人,最后落在那婦人的身上:“說!”
“你是否也加入了那罪犯的三和幫,干過那些勾當?”
“說!”
“你是否是受人指使來污大人清名的?”
“是誰在你背后指使的?”
“你若老實交代,某尚可饒你一命!”
“你若是冥頑不靈,那就休怪某不客氣了!”
王柳氏本就害怕,此時戰戰兢兢的跪在那里,眼睛不自覺的看向了人群中的“林建興”、“劉三”,但兩人的目光卻讓她更加畏懼。
若是不交代,最后不過是自己受點罪。
可若是交代了,她的家人性命可就堪憂了!
她所說的那些話中,唯有一句是大實話。
死了的王木是她的丈夫!
她來這里也是因為家中兩個孩子被三和幫主抓了去,拿著孩子的命以及一百兩銀子威逼利誘。
孩子很重要,銀子更重要!
于是,此時的王柳氏只能夠咬著牙搖著頭:“沒有人指使,我只是想為死去的丈夫報仇!”
她昂著頭:“要殺要剮隨便各位大人,左右我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
王柳氏的這副姿態卻是惹得臺下的人有些同情,她的長相自然是有些姿色的,畢竟王木常年混跡市井,又是三和幫的小頭目,多少是有些銀子,手頭很寬裕。
不必勞作、不必操心家事,每日吃好喝好,長相自然差不了。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王柳氏這般姿態反倒是引起了一部分圍觀男人的性趣,開始喊道:“大人,這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而已,何必為難她?”
“死了丈夫,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過!”
一個人這般喊,自然會有被挑動的人跟著一起喊,一時之間這王柳氏竟然在某種程度上成了“貞節牌坊”一樣的可憐人。
站在陳珂身后的劉三悄然對著人群中某個人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不錯,這是劉三、林建興做的第二個準備。
政治斗爭到了這一步,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他原本想著只是留個后手,可此時卻是發揮了作用。
這個準備污蔑你清名的“王柳氏”,你陳珂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你殺了,此時民情激憤,你方才得到的清名大抵上會瞬間損失一大半!
你若是不殺....日后還有千千萬萬個王柳氏!
你能防得住一次,你還能防得住千次萬次?
早晚弄死你!
陳珂上前一步,臉上神色更加坦然,他就站在那里,氣質平靜。
看著他的這個樣子,周圍的百姓們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哪怕這位新縣令大人一句都沒有說也是這樣。
百姓總歸是怕官的。
當人們逐漸安靜下來,陳珂則是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長長的,帶著些許莫名的悲戚之情。
他伸出手,指著一旁跪著的王柳氏:“你們覺著這民婦很可憐是么?”
“覺著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能夠干什么壞事是么?”
陳珂的大聲的問著面前的百姓們,他的聲音中帶著憤怒:“可事實真是如此么?”
“王木的所作所為,她身為王木的妻子知情么?王木能夠瞞過別人,難道還能瞞得過枕邊人么?”
“瞞不過!”
“所以這民婦至少是知情的!”
陳珂上前一步:“可能你們會覺著,她只是一個女子,知情了也干不了什么。”
“可是.....”
“她若有一絲良知,就該報官!”
陳珂說到這里,指著王柳氏的雙手:“諸位,低下頭瞧瞧自己的手,再抬起頭看看這民婦的手!”
“她的手潔白、光滑!”
“她已經年過三十,但卻依舊頗有風韻。”
“你們的手呢?”
“你們的手粗糙、暗沉!”
“回去看看你們婆娘的手!同樣如此!”
“那些孩子被拐了的婦人之手呢?只怕比你們的手更加粗糙!”
“丟了孩子的父母,該如何活下去?”
“王柳氏的手、她看不出年齡的容貌哪一樣不需要錢?這些錢是用什么換的?是用那一個個被拐的孩子換來的!”
“是用一個個被拐孩子父母的血淚換的!”
說到這里,陳珂猛地收聲。
“人群中有孩子被拐的、家人被拐的人么?”
“你們的孩子、你們的家人,說不得就被換成了這王柳氏手上的珍珠粉!”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哭聲。
那是一個看起來垂垂老矣,大約有五十歲的女子,可事實上她和王柳氏一樣,只有三十來歲。
“我的蘇兒!我的蘇兒!”
她崩潰大哭。
周圍認識她的人則是臉上帶著同情,哪怕是方才看著王柳氏眼睛中有欲念,所以同情王柳氏的人,此時也眼睛中帶著同情的神色......
欲望是一個人最不可控的東西,但在某些時候是最可控的東西!
欲望的感情往往比不上這些正向的情感。
如同情!如快樂!如正義!
那女子崩潰的嚎啕大哭,幾乎想要沖到臺上,她看著王柳氏的眼睛猩紅,想要將其剝皮抽骨!
她的哭聲帶起了不少人的哭聲。
邊疆苦寒之地。
什么東西最不值錢?
人命。
什么東西最值錢?
人。
陳珂站在縣衙口,看著人群,低聲問道:“現在,回答本官。”
“你們還覺著她可憐么?”
人群中一片沉默,方才說話的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此時的他們不敢、不能、也不想同情王柳氏。
這樣的人,用得著他們同情?
他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首先同情了自己。
而站在陳珂等人后面的林建興第二次回過頭,看著劉三問出了那句和之前一樣的話。
“這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