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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完結章

  • 纏金枝
  • 知棠
  • 3105字
  • 2024-10-24 15:11:45

而那時的大雍,也實在太難。

縱然西境因她父兄的戍衛而暫且無虞,但覬覦中原這塊寶地的外族,又何止一個西戎。

賀恂曾經不止一次想起過他那位短命的表弟,上蒼曾賜大雍驚鴻劍,卻又在他大業未竟、四夷未平之時,便將這份恩賜收回。

數年征戰,國朝已缺良將,既然無將可用,那他身為天子,便有御駕親征,戍國衛家之責。

那監國大任,又當交與誰人呢。

賀恂環視朝野,發現自己最為信任之人,也唯有一個她。

不是不知道她以嬪妃之身,臨朝攝政會面臨什么樣的境況。

可母后的例子擺在眼前,父皇曾負母后,他也曾負過她。

他欣賞喜愛的姑娘,那般聰敏睿智,甚至有經他親自傳授的御下理政之道,他又怎敢令她以天子嫡妻的身份,名正言順的掌攝朝綱。

再一次后悔,是某次親征歸朝之后,看到她虛弱的躺在病榻上。

那日,賀恂在她用藥昏睡之際,曾于永寧宮提筆。

立她為后的詔書寫了一半,他猜測不定之事,卻被錦衣衛查出了眉目。

這些年,賀恂隱約覺得,朝廷里面藏著股看不清也摸不到的勢力,在試圖顛覆大雍的國祚,現在,這份猜測有了實證。

那人究竟是誰?

賀恂一時琢磨不透,他甚至不能確信,此刻躺在拔步床上的姑娘,與那幕后之人有無關系。

寫了一半的詔書被火舌吞噬。

再等等罷,待真相大白,若果真與她無關,他再封她為后不遲。

可這一查,便是經年之久,他已經為了有備無患,與遭那幕后之人迫害的方氏后人有了子嗣。

但是國朝未來的天子,又怎能由區區宮婢教養。

賀恂思來想去,發現在他心中,配做太子之母的,仍舊唯有一個她。

他的皇貴妃,仍舊端莊賢淑,只是淡淡的聽他說了那孩子的由來,便果真如他交代她的那般,待太子視若己出、傾囊相授。

賀恂心底百感交集,竟是惱怒占了上峰。

他是大雍的天子,是她的夫婿,可她竟然這般不在乎,那到底還有什么能引她在意。

答案來的猝不及防。

當他終于摸到那幕后之人的影子,打算將穎昌嫁入永成侯府的時候,他的皇貴妃卻撕開了那張端莊賢淑的假面,為了穎昌與他相爭。

賀恂險些被她氣笑了。

她可知他是費了多少心思,才在那層層迷霧之后,摸到了永成侯的身影。

可是她不心疼自己的夫婿,卻心疼一個婢女所生的長公主。

難道在她心中,他竟然還不如穎昌值得她關心在乎嗎?

連最后一次出征,都是不歡而散的。

封后的圣旨,天子氣悶的坐在孤寂的乾清宮寫了又毀,到底還是成了書。

罷了,他已經對不住她多次,便寬恕一次她的任性。

出征之前,賀恂打開了那只雕龍繪鳳的紫檀木箱子。

大雍祖制,皇后鳳冠九龍九鳳,可那箱子里面擺著的,卻是一頂十二龍九鳳冠。

這鳳冠在他第一次將朝政托付與她的那年打造。

賀恂曾經既盼且憂。

他無數次期待著崔瑜向自己開口,討要這個與他名正言順的并肩而立的位子,卻也擔心她真的如是做了,他便真的會耐不住她所求,心軟將這后位在不適宜的時機賜予她。

如今,終于快到了可以與她戴上這鳳冠的時候了。

可是,算無遺策的人失了手。

上一世的賀恂,也是亡于疑心的。

秘密賜死皇貴妃的密詔,他于得知自己死期的那日開始寫起,整整十四日,到回京那日,到他瀕死之時,落下最后一筆的時候,連撇捺都是抖的。

他不想殺她,可她已經掌攝朝政多年,朝中罵她者有之,可忠她者也有之。

更何況崔氏兵權在握,盧氏又在文臣之中頗有威望,為保賀氏國祚,他只能殺她。

賀恂特特吩咐傳旨之人,要在皇貴妃飲下毒藥之前,將那道冊封她為皇后的圣旨曉諭天下,如此這般,她便不算是死后追封,他們才算是名正言順的生死夫妻。

他默默的坐在乾清宮,等著皇后薨逝的喪鐘響起,等著與她共赴黃泉。

可是等來的,卻是永寧宮走水的消息。

她寧肯焚毀自己的遺骨,也不愿戴上他為她打造的鳳冠,也不愿做他的妻子……

賀恂睜開有些濕潤的眼睛,眼前仍舊是他的乾清宮。

可是他夢中的皇后,卻是昭平侯的夫人了。

有什么解不開的困惑,倏然清晰了。

賀恂提筆數字,喚內官道:“去傳旨罷?!?

兩道圣旨,一道送往昭平侯府;另一道,賜別苑的馮庶人死罪。

國之重器不可殺,崔瑜曾為帝王妻的事情,僅他一人知曉便足夠了,更何況,受命于天的帝王,從不容任何人誆騙。

……

昭平侯府。

“景懿?”崔珍與崔瑜一起坐在秋千上,舉著那道封清嘉郡主為公主,改號景懿的圣旨,狐疑道。

“皇上若要獎賞你,晉封你做公主便是了,怎么還又另賜了封號呢?不過這么一換,倒確實是便宜些,不然哪日我們回府,單喚一句‘清嘉’,倒不知道喚的是你還是嫂嫂呢?!?

崔瑜緩緩的隨著秋千搖晃,看著不遠處的水塘邊,因捉魚一事而手忙腳亂的裴昭與邵景知,就眨了眨眼睛,摸著崔珍的肚子打岔。

“管他究竟是什么封號,我只好奇三姐姐肚子里面的這個,起好了名字沒有?”

崔珍果然被引開了主意,掰著指頭,將他們夫妻兩個,并邵侯與邵夫人想出的那堆名字念給崔瑜聽,“我婆母說,這是大事,要請我爹娘一起參詳呢,這幾日我聽他們念起那些個名字的典故便頭疼,四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最不耐煩讀書的了?!?

崔瑜好笑的輕輕擰了把她的臉頰,沒有告訴她,景懿,是前世賀恂賜死她的時候,給她想的謚號。

他知道前世之事了。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她又不是什么紅杏出墻的嬪妃,由不得他這英明天子來治朝臣之妻的不忠之罪。

崔瑜心底曾經那化不開的郁氣倏然散了。

不遠處的人終于捉住了狡猾的魚兒,獻寶似的捧到了她的面前,問她要吃紅燒還是清蒸。

崔珍便瞪大了眼睛,三兩步走到水塘邊,去揪仍舊顆粒無收的邵景知的耳朵,倒將邵世子唬了一跳,疊聲喚著“小姑奶奶”將她扶回崔瑜身邊坐好。

丫環們已經在水塘邊架起了烤架,裴昭與邵景知自發做起了伙夫,貼心的為各自的夫人涮著烤料。

皇宮倏然傳來了悠遠的喪鐘。

“大姐姐沒了……”崔珍唇邊的笑意散了,默默的放下了手里面的魚兒。

仿佛很多年前,大家都還不曾變了模樣的時候,也曾一起捉魚嬉戲。

那時候的大姐姐,總是不厭其煩的替弟弟妹妹們擦著身上的水漬。

裴昭輕輕握住崔瑜的手,他說:“表兄會去接長姐的,姑母也會替他們照看湘王。”

他口中的表兄,是將崔瑛視若珍寶的孝惠太子。

崔瑜輕輕“嗯”了一聲,歪頭靠在他肩膀上。

崔瑛的那支毒香,翻出了太后娘娘心底的隱痛,好在不再對賀恂有任何威脅的湘王,終于不再有任何的性命之憂。

那也是太后娘娘最后的慰藉了。

崔瑜問他:“褚姑娘的蹤跡,尋到了嗎?”

“沒有,”裴昭說,“朝廷遣人去云州捉拿他們的時候,褚姑娘的夫家已經人去樓空,想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一起逃亡了罷?!?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在心底默契的為褚妙清夫婦祈禱了一番。

永成侯謀逆,原本便與他們無關,那被他虧欠之人,又憑什么要因著一絲血緣便為他陪葬。

崔瑜道:“明日我們一起去看看祖父罷,成親那日人多,我們還沒有去向祖父請安?!?

裴昭倏然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看著崔瑜問:“祖父會喜歡我嗎?”

坐在旁邊的崔珍無言的將他瞟了又瞟,忍不住道:“你該問,我們家四妹妹喜不喜歡你才是,只要是我們四妹妹喜歡的,祖父自然便會喜歡的?!?

裴昭受教的看向崔瑜,更為小心的問她:“那阿瑜你……”

“喜歡,”眉目如畫的姑娘大方點頭,反倒將少年將軍鬧了個面紅耳赤。

喜悅如星海,填滿裴昭的心房,他聽他欽慕的姑娘說:“我心如你心。”

“哇——”煞風景的人頂著裴昭如刀的眼風,捂著心口做棄婦狀幽怨看向崔珍,“娘子,你都沒有對我說過這話,也沒有帶我見過祖父。”

崔珍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哪兒那么多廢話,大不了明日也帶你一起去別院便是?!?

可是定好的行程還是被腹內的小兒打亂,崔瑜一邊看著裴昭認認真真的與管家核對要帶往別院的東西,一邊看著拽著她不肯撒手的崔珍,只好向她保證,定然會將他們的問候帶給祖父,連帶著她腹內孩兒的那份一起。

馬車平穩的行駛在官道之上,裴昭棄了馬與妻子共乘。

崔瑜輕輕掀起車簾,入目是連綿的山脈,與清澈的溪流。

裴昭看出妻子眼中的向往,便喚停了車駕,與她并肩漫步于山野。

四夷已平其三,往后余生,他們會有很多的時間蒔花賞月,游遍這盛世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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