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阿瑜,沒事了
書名: 纏金枝作者名: 知棠本章字數: 2078字更新時間: 2024-10-22 17:19:16
永成侯將崔瑜面上的訝然之色看在眼中,聳肩道:“先帝毒殺湄窈,并非是心疼無辜慘死的賀慎,而是厭憎湄窈戲耍了他,挑釁了他的皇權,他既如此看重賀家的皇位,那我何不毀了這賀氏江山。”
“何況若不是為了維護賀家的國祚,湄窈原本應當明媚快活的待在淮陽府,又哪里需要進皇宮淌這灘渾水,待得賀氏嫡系俱死,也不知各地藩王相爭,這天下又會是何等模樣。”
他竟然是要令天下人替陶庶人陪葬。
慘死西戎的顧湄若,自然是先帝為著鞏固大雍社稷,踢出去的可憐女子,可顧湄窈那般受民脂民膏供奉的蛇蝎皇妃,又憑什么要令那樣多的無辜之人為她殉葬。
永成侯欣賞著崔瑜變的蒼白的面色,倏然起身抽出了佩刀。
他提著刀,踱步至崔瑜面前,將那寶刀架到了她的脖頸,搖頭嘆息道:“可惜,裴家小子看似情深,卻與賀家人沒什么區別,只可憐了崔四姑娘這般聰慧的美人,竟是沒有機會看到那天下大亂的模樣了。”
冰涼的刀刃緊緊的貼著崔瑜的皮膚。
仿佛喉管已經被割破的窒息之感將崔瑜淹沒。
銀白的刀光在她面前閃過,崔瑜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可是預想之中的疼痛卻并未出現。
冷冽的風夾雜著刀槍之氣席卷而過,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個溫暖的胸膛。
崔瑜睜開眼睛,與面巾之下那雙滿是擔憂的星眸對了個正著。
“好小子——”永成侯佩刀脫手,踉蹌著后退了幾步,眼神銳利的看向倏然出現的人。
這永寧宮外究竟有多少人馬把手,再也沒有人較他更為清楚了。
可這人竟然如此如入無人之境的闖了進來,還在他刀下救了崔家的丫頭。
方才在看到回稟之人面上露出的難色時,浮現在永成侯心頭的可笑念頭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腦子里面。
永成侯將面前并肩站著的男女打量一番,肅著臉色吩咐隨后進入大殿的數下,“拿住他們。”
刀光劍影再次現于大殿。
小裴侯武功出神入化,崔瑜前世便有所耳聞,可是真正看到裴昭展現武藝,今日卻是頭一次。
他手中三尺青鋒似是開了神智,隨著主人動作,將迫在眼前的刀箭悉數化解,若是沒有她,崔瑜相信,他定然是可以來去自如,全須全尾的走出這座大殿的。
可此刻不通武藝的她,便似是明明白白現于人前的破綻。
裴昭愈是護她,那些在他劍下討不到好處的賊兵,便愈是向著她這個天然的軟肋而來。
數不清的人馬將他們層層包圍,除非神仙降世,又有何人能夠抵的住這般圍攻。
崔瑜仿佛又看到了他們在廣梁府茶館的那個午后。
可那時她知道,錦衣衛定然會前來救駕,他們或許會受傷,但大概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是今日,卻只有他們二人了。
崔瑜清楚的明白,他不應該來的。
他應當帶領著凱旋之師攻入皇城,若是天子未死,他自然便是護圣駕于危難的首功之臣;若是天子已死,憑這捉拿叛賊的聲望,不論是誰人做了天子,定然都要對他封賞有加。
他應當為她的死難過些日子,然后在某年某月,與另一個才貌兼備的姑娘不期而遇,然后娶妻生子,過完他順遂的一生。
崔瑜嗅著鼻尖淡淡的血腥味,眼眶倏然有些熱了。
偏生那執劍開路的人還要在護她之余,安慰于她。
少年淬了萬千星辰的眸子溫暖堅定的看著她。
“阿瑜別怕,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宋副將已經帶兵攻城,滄澤會帶人來接應我們的。”
“別哭,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我定能將你好好的帶出去的。”
“你別擔心,這些小傷不礙事的。”
……
崔瑜知道,她應該喚他走。
只要拋下她,他自便可以安然脫身,可是她也知道,他既來了,便定然是不會拋下她獨自走的。
曾經居住了十年的冰冷宮殿之中,崔瑜第一次呼吸到了安心的氣息。
“你不要分神,”崔瑜偷偷擦了擦眼睛道,“我相信你,我們定能離開的。”
好在是她前世生活了數年的宮殿,崔瑜顧不得其他,只在裴昭御敵之機,將更好逃脫的路徑告知于他。
不知道有多少攔路之人倒在了他們面前,也不知道裴昭黑袍上的鮮血,又有多少是自他身上流出的,終于有影影綽綽的火把,向著此處而來。
火把間飄揚的旗幟昭示著這些兵馬的所屬。
領叛兵追至此處的永成侯也倏然變了臉色。
經年籌謀眼見成空,令賀氏江山陷入戰火,已然是不可能之事了……
永成侯闔眸嘆息,眼角隱有淚光劃過。
可也只不過是須臾的功夫,他便以更為兇惡之姿,當先舉刀而至。
既然已經無法為你斬殺所有的仇家,那便賠上我的性命,替你留下宿敵疼愛之人的性命罷。
眼前的刀光與遠處的火光在崔瑜的面前交織。
無數的箭羽在她身側劃過,無數的死士將他們圍困,還有昔年能征善戰的永成侯,持那把曾經隨他出生入死的長刀橫批縱砍。
全場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崔瑜,竟然成了這群人中,唯一一個毫發無傷的人。
……
不知又過了多久,滿腔的血腥味兒中,那遠處的火光終于近了。
染血的少年不再孤身奮戰,他持三尺青鋒將她護至最安全之處,昏迷之前笑著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阿瑜,沒事了。”
有鮮紅的血跡從裴昭的身上滴落,生死之間,那支直襲她面門的箭羽,是被他以身擋下的。
前世深宮十載,已經教會了崔瑜權衡利弊。
那樣的情形,他做的分明是最不理智的選擇。
若他因那支冷箭就此倒下,等待他們的,便唯有死亡。
適時割舍,減少傷亡,才是對他們而言最好的選擇,可是他分明熟讀兵法,卻偏要背道而馳。
崔瑜看著那少年被兵營隨行的醫士扶去診治,腦子里面倏然變的茫然一片。
她愣在原地,仿佛有什么東西于虛空之中塌陷,望不到底的深淵令她變的慌張無措,好像有什么地方空了一片,竟讓她難受至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