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漸深，雨色漸濃，無論是BJ還是三清山，夜雨總是在傍晚時分不期而至。

領導昨天的話給程舒清的觸動不小，回來又收到了老人家說什么也要給自己獻上的錦旗。期待和滿足蓋過糾結的時候，程舒清是真的想要留下來。

只是剛才收到了大學同學的微信，對方現在博士畢業，比當年找工作能拿到的工資翻了三倍——憑自己的本事掙更多的錢，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也是必然的渴望。

“這條路不好走……”領導的話仿佛還在耳邊縈繞不絕，那些理想和未來，終于還是在程舒清刷到網上那些一場大病妻離子散的視頻后被一聲‘不好走’壓得嚴嚴實實。

面包和愛情的討論不是亙古不變的，程舒清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敢去選擇“留下”不過是因為沒有絲毫后顧之憂。可未來呢？程舒清不想咒自己，但未知似乎實在是太多。

就像他未曾想過自己現在會更傾向于留下一樣，誰也不敢保證明天是怎樣來的。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清冷濕潤的泥土氣飄進屋里，原本應該是最助眠的香氛，此時此刻卻讓程舒清無比清醒——輾轉難眠。

【父親：兒子，這段時間該回來一趟】

夜色零落，民宿里只入住了五六成，徐慶廉著急的卻是父親發過來的消息。母親的忌日就要到了，自己說什么也應該回去一趟。

【慶廉：好】

【父親：最近網上很多道教文化、民俗文化挺火的，你有時間不要忘了看看有哪里適合再規劃出一處來】

【慶廉：目前前山其實相對飽和，畢竟三清山本身也是世界地質公園，很多大酒店的布局父親你應該也有注意到】

徐總把民宿開在后山當然不會是沒有規劃的，只是做父親的還是相信兒子以更專業，更年輕的視角能看到不一樣的發展道路。

一座高山，兩處無眠。明天還有法會需要準備的山玉道長則是借著雨意早早睡下。心中清靜無事，自然也少夢好眠。

比起兩位瞪得眼睛發酸，卻依舊思緒紛亂，找不到自己下一步能夠做些什么。

“哎，父親真不知道有時候專業的內容才是限制發揮的地方！”徐慶廉唉聲嘆氣了半天，覺得自己明天應該找舒玉聊上一聊。

看著窗外愈發凌亂起來的雨，徐慶廉恍然又想起舒玉說過逢初一十五總會更忙一些。

強迫自己放下手機，徐慶廉靠在軟硬適中的床墊子上，終于被雨敲開了夢鄉。

青山紅帶，墨白與映。夢里的人很難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在做夢，只是知道遂了心愿，終于可以放松下來清閑一會……

很顯然，徐慶廉顯然還是不夠愁。山林中另一處另有人愁，愁濃如墨，單憑程舒清自己和沉吟的雨，無論如何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其實程舒清此時此刻的事情在旁人看來并沒有糾結的必要。留下來也可以再去考博，讀完博再回來，依舊可以建設家鄉。

可程舒清認死理，留下對于他只能意味著畢生的事業，意味著要剪到這里的成長，才敢再有改變。

犯愁亂心，所求擾神，心神不寧又談何好眠？嘈雜的雨聲也只能平添消之不去的混亂，就像是有人一直嘰嘰喳喳的在耳邊說著“去，留，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