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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雨落狂流之夢

路明非刷新頁面,出來的內(nèi)容依舊是08年3月10日的新聞,最新的消息正是一場突然的暴雨席卷南城。

他扭頭發(fā)現(xiàn)師兄正盯著自己的手機看,面色有些難看。

“師兄,怎么了?”

“沒事。”楚子航搖搖頭,重新審視起整輛車的內(nèi)飾以及開車的男人。

一瞬間連他也有些難以分辨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楊哥以前說掌管精神權(quán)柄的君主或許有強行拉人入夢的力量,那場夢會把你心底埋藏最深的過去重演一遍。

你一邊走一邊品味過去的苦澀,直到你深陷其中無法逃離。

施術(shù)者這時候就會站在你的背后,悄無聲息的砍下你的頭顱。

楚子航開始懷疑自己就在夢中,可他又是什么時候中招的呢?路明非為什么也會身在此夢呢?

他想不明白,但或許有人知道。

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確的,男人或許并非單純只是自己夢境中的演化,他可以問問男人。

想到這里,他忽然松了一口氣,原來過了這么多年,他還是那個有不懂的問題就會想問爸爸的男孩。

“你知道,精神的力量嗎?”

駕駛位的男人愣了一下,立馬意識到是楚子航在問自己問題,精神的力量?那不是白王嗎。

卡塞爾學(xué)院一直沒有證實白王血裔的存在,所以他們總結(jié)出的言靈周期表中白王一系的言靈是空缺的,或者僅有名字和猜測的效果,沒有經(jīng)過任何檢驗,上面只有寥寥幾筆。

但兒子為什么問自己這個問題,他不可能是白王血裔,難道說兒子旁邊的朋友是白王血裔?

那更不可能了,他是看著路明非長大的,怎么會不清楚路明非的信息。

“你想說什么?”男色面色嚴肅,他不理解楚子航話語里的意思。

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猶豫了很久,然后才重重的說道:“我懷疑我們陷入了一場虛幻的夢里。”

男人了然,原來兒子是想問有關(guān)夢的言靈。

言靈周期表上確實有一個相關(guān)的言靈叫夢貘。

它的名字源于某個日本神話,一種食夢為生的名叫貘的野獸。

通常貘被看作是友善膽怯的野獸,在夜幕中無聲地靠近做噩夢的人,把他們的噩夢吃掉,給他們一夜好眠,然后自己帶著這座噩夢返回叢林深處。

但噩夢是最惡劣最恐懼的情緒,無法被消化,所以貘只是把這種恐懼的情緒儲存在身體里。

在它死的那天,它再也無法儲存那些噩夢,于是一切的噩夢都在瞬間化為現(xiàn)實,距離貘最近的人被這些噩夢卷入,沒有人能從無數(shù)疊加的噩夢里逃脫。

他搖搖頭,兩只手搭在方向盤上,笑道,“別想那么多,這里沒有人能讓我陷入虛幻的夢境,既然你已經(jīng)對這個世界有所了解,那你一定能看出老爹很強吧。”

楚子航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他當(dāng)然知道男人很強,男人不強的話怎么可能在那場暴雨中把他送出高架橋。

但是,這么強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消失在高架橋上。

見楚子航不說話,男人便自己說起來。

“你是從什么時候知道混血種的?一次情緒激動的時候?還是睡覺的時候?”

“你媽媽知道這件事嗎?”

“你有試著用過自己的言靈嗎?”

楚子航?jīng)]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跟男人解釋,告訴男人自己是因為他才覺醒了血統(tǒng)嗎,是知道以后再也見不到男人后爆發(fā)出黃金瞳嗎。

這些都不是能說出口的事情,他只好像從前一樣沉默。

他知道男人不會介意,男人一直是這樣的,哪怕自己兒子給自己冷臉?biāo)膊粫O伦约鹤炖锏脑挕?

車停在原地動彈不得,男人回頭望向一直在看手機的路明非,“多交個朋友挺好的,你們兩個是怎么認識的?”

路明非放下手機抬頭應(yīng)道,“是高一的時候,師兄找到我,讓我去當(dāng)他的秘書,師兄對我很好。”

男人撓撓頭,“高中,原來兒子你已經(jīng)上高中了嗎?”

聞言,楚子航一愣,換做之前他大概會怒斥男人從來不關(guān)心自己,說出些惡毒的話狠狠刺向男人。但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說什么。

男人已經(jīng)消失在了2004年的雨夜,所以在男人眼中,楚子航一直是那個2004年的男孩。

路明非縮了縮身子,暗嘆師兄老爹也有些不靠譜。

車內(nèi)又恢復(fù)安靜,只剩下雨點打在車窗上咚咚的聲音。

男人自作主張的打開音響,放出愛爾蘭樂隊Altan的《Daily Growing》。

楚子航渾身猛地一顫,又是這首歌。

許多年前他終于明白了這首歌的意義,但那時候男人已經(jīng)離開了,所以哪怕是夢也好,他也要告訴男人,他知道這首歌的意義。

“講父愛的,對吧。”他開口堵住了男人的嘴。“我知道。”

“你是不是還有一張《怪物史萊克2》的槍版DVD?后座空調(diào)正正好,我媽最近很好,每晚睡覺前我都會讓她喝牛奶。”

“我之后會考國內(nèi)的大學(xué),我的成績?nèi)ツ睦锒夹小!?

“你......”男人一愣,他肚子里那些拉家常的問題在這時都被楚子航提前回應(yīng)了。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會說這些?因為我知道你會問什么。”楚子航低聲說,“我當(dāng)然知道你很強,這里沒有能困住你的夢境,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夢境的一部分。”

“這里是我的噩夢,是我每一天晚上都會在腦子里重映的過去!”

路明非震驚的看著師兄,怪不得從剛才開始師兄就怪怪的,原來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隔了很久男人慢慢地嘆了口氣,“是這樣啊。”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男人既沒有疑惑的問楚子航在說什么,也沒有驚訝的無以復(fù)加,他只是平淡的接受了這件事。

“還算不錯。”楚子航說,他看著男人的臉,沒有平日里的故作滑稽,也沒那一夜的狂暴猙獰。

更多的是平靜,讓人看不出平靜湖面下幫著怎樣的冰山。

“我找到你的那間地下室了,你似乎過得也很好。”

“物質(zhì)條件上的富裕并不能補足我精神上的匱乏,我經(jīng)常會夢見你們。”男人點了根煙,知道這里是夢境后他也慢慢放開了。

“你不恨我嗎?”

“什么?”

“那間地下室里隨便拿出來一件東西都能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這樣我也不會和你媽離婚了。”

“那是你的問題,我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wù)去猜你為什么那么做,硬要說,我只會在心里覺得你沒有足夠的家庭責(zé)任感。”

男人愣住了,狠狠的吸了一口煙,“你是這么認為的啊,也可以,我確實對不起你們娘倆。”

“坦白說,這方面我確實做得很差勁,我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不,你是。”楚子航不假思索的反駁了男人對自己的定義。

“沒有你我活不到今天。”

“看來我后來又做過什么讓你轉(zhuǎn)變看法的事情啊,真不錯,能在夢里聽見兒子的贊美。”男人熄滅煙頭,車流動起來了,他得開車。

“你不問問嗎。”

“大概是什么不太美好的結(jié)局吧,畢竟這里是你的噩夢,我干嘛平白無故揭兒子傷疤呢。”男人笑了兩聲。

“下面往那兒走,這里是你的世界,大概就不用回家了吧。”

“對了,路明非同學(xué)也是你夢里的人物啊,你們真的是在高中認識的嗎?”

路明非這時候舉手回答了這個問題,“叔叔,我是真人。”

男人一愣,不是夢貘啊,也是,白王一系的資料本來就不多,有一個他不知道的言靈也不奇怪。

話說夢貘里的人物也會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嗎?

男人不清楚,他沒有和白王血裔做過對手。

“我知道了,很開心能看到你和子航做朋友。”

路明非順勢點點頭,不明所以。

音響里傳來低低的笑聲,那笑聲低沉,但又宏大莊嚴,仿佛在青銅的古鐘里回蕩。楚子航一愣,他明明還沒走上高架橋。

男人的臉色也變了,青色的血管瞬間就從眼角跳起,仿佛躁動的細蛇,男人臉上永遠是松松垮垮的,但此時繃緊了,好像紅熱的鐵潑上冰水淬火。

“兒子,你的噩夢是這東西嗎?”

車門被人輕輕叩響。

一個、三個、五個、越來越多的人影聚集在車外。他們隔著沾滿雨水的車窗凝視楚子航,居高臨下。窗外有刺眼的水銀色光照進來,把楚子航和路明非的臉都照得慘白。

“沒錯,有他們。”楚子航點燃黃金瞳,“停車吧,我們一起殺死它們。”

原本想加速擺脫外面那群怪物的男人一愣,恍然察覺到,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力量。

他踩下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男人從車門里拔出漆黑的傘,刀從鞘中滑出,刃光清澈如水。

他正手握住那把長刀,御神刀·村雨,注定會殺死德川家人的名刀,此刻的他正躍躍欲試,身上透出矛槍般的銳氣。

和幾年后的兒子一起上戰(zhàn)場,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叔叔,你有小刀什么的嗎?我倆從學(xué)校里出來的。”路明非在身上的大衣里摸索,最后摸了個空。

“什么武器都行。”

男人低聲笑著,從小腿上摸出兩把短刀,遞給路明非。

“能行嗎?”

路明非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金色從眼底涌了上來,短短十秒,兩把短刀已經(jīng)成長為和男人手中村雨差不多長度的武器。

他側(cè)眸看向窗外,準(zhǔn)備分析敵我實力判斷勝算。

【楚天驕·混血種】

【力量:509】

【速度:697】

【智力:1324】

路明非瞪大眼睛,這還是第一看見破四位數(shù)的智力,楚子航爸爸到底是何方神圣。

也怪不得師兄那么厲害,虎父無犬子。

【死侍】

【力量:499】

【速度:499】

【智力:0】

一眼望去,幾乎所有死侍都是這個面板,它們的頭顱早已干枯,僅剩的語言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撐使用言靈。

“別怕,死侍那些東西都沒有公民權(quán)的。”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安慰楚子航,一邊說著,他一邊握刀刺穿車門。

“既然是在兒子你的夢里,這車爛掉了我大概也不用賠吧,那就先讓我好好爽一爽。”

“別急著出去砍它們。”

男人重新啟動邁巴赫,不知道什么時候,整個街道上的車輛都消失了,邁巴赫在原地轉(zhuǎn)圈,速度越來越快,透出車門半截的刀身將圍在車旁的死侍一氣斬斷,黑色的血濺在車窗玻璃上,甚至從縫隙里滲進來。

楚子航凝神看向窗外,暴雨中所有死侍都點亮了黃金瞳,但此刻楚子航對視者無不地下頭顱。

他學(xué)著男人的樣子,也把長刀插進車門中。

邁巴赫在死侍群里來回傾軋,如一匹暴怒的公野馬,沿著道路直沖回去。車輪下傳來令人心悸的聲音,那是骨骼被碾碎的聲音。

路明非心驚膽顫,但一想到剛才楚子航爸爸說得沒有公民權(quán),他就又放下心來。

看樣子死侍和龍化并非一個路子。

他盯著外面的黑影,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心中暗道一個個的都是數(shù)值怪,他這種數(shù)值不到三位數(shù)的渣渣露頭就是死。

還好有楚子航爸爸這個大腿可以抱,照這么下去的話,如果沒有新的怪物刷新,他們大概率不會出事。

路明非意識到,他們好像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這個空間里只有他和師兄是絕對真實的,楚子航爸爸和屁股下這輛車好像都是夢境的副產(chǎn)品。

“兒子,你知道出口在哪嗎?做噩夢時間太長了對腦子不好,到時候考不上大學(xué)別在夢里怪我啊。”男人大聲說。

楚子航哭笑不得,都到這時候居然還在關(guān)心他以后能不能上大學(xué)。

“不差的。”

他應(yīng)道,同時抬頭看向車前,死侍才不是這場噩夢的最終成因。

真要論的話,恐怕他們要在這場夢里和奧丁對上一場,這才是最棘手的問題。

他清楚現(xiàn)實世界中離開的方法,卻并不知道夢境里那個方法是否依舊有用。

熾烈的白光從天而降,照在車里讓人身心舒適。

楚子航面色驟變,怎么會,他們明明一直停留在原地,那座高架橋離他們起碼還有三千米的距離。

這鐘莊嚴宏大的光怎么會照耀在他們身上。

但這時候男人卻笑起來。

“哈,我就知道沒這么簡單,我的兒子怎么會被小小的死侍困住,原來是這東西啊。”

忽然間,他們屁股下的邁巴赫扭曲起來,連那光芒的也有了彎曲的形狀。

身邊的場竟如水一般融化在了漫天大雨中,眨眼的功夫,他們便暴露在神的光輝之下。

光芒向他們逼近,那些放射在黑暗和雨水中的、絲絲縷縷的白光。

男人甩了甩腦袋,不去看即將蒞臨的神,反而回頭看向楚子航。

“兒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玩意是奧丁吧。”

“我再猜猜,未來的世界里已經(jīng)沒有我的影子了吧。”

“哦,對,還有至關(guān)重要的,你的噩夢,是以老爹我的死亡結(jié)束的吧。”

猩紅的血出現(xiàn)在男人的嘴邊,他的氣息漸漸弱下去。

“說實話,一想到未來里沒有我,而我卻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和你說說話,知道你還記得我。”

“我還是蠻開心的。”

“楚天驕!”情急之下,楚子航直接叫出了男人的大名。

楚天驕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握緊手中的村雨,反手抹在自己的脖子上。

“真是的,這個時候了,都不愿意叫我一聲爸爸嗎?”

男人仰面躺倒在地上。

夢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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