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枝形閃電在云層里閃滅，耳邊轟然爆震。

少了玻璃的阻隔，那雷聲聽得更真切了，路明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進了暴雨中，身后是緊追而來的楚子航。

發(fā)生什么了？

這人跟楊哥不是一伙的？

等等，大哥你前面有車啊！

路明非緊閉雙眼，已經做好了撞車的準備了，但幾秒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車還在自己前面。

幻覺？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回頭看著奔向自己的楚子航。

然后兩手用力嵌住攬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在一聲悶哼下，路明非摔在地上，濺起半尺高的水花。

知曉事情的嚴重性，他連起身的時間都沒給自己，連滾帶爬跑向楚子航。

“怎么回事，師兄？”路明非問。

楚子航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也是臨時被楊超越通知下樓來保障路明非人身安全的。

兩人對面的男人正揉著胳膊的肌肉，他沒想到路明非的力氣居然這么大，他這一身練了十年的肱二頭肌居然綁不住。

眼看路明非和楚子航匯合，他也清楚自己沒機會了，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直到男人徹底脫離楚子航視線，他才松了半口氣，接著轉身看向雨中停放的那輛黑車，面色凝重。

那是輛純黑色的轎車，車頭上三角形的框里，兩個“M”重疊為山形。

一輛Maybach 62。

雨刷像是臺發(fā)了瘋的節(jié)拍器那樣左右擺動，刮開擋風玻璃上的一層層雨水。

但是車里沒人。

“師兄，你也能看見這輛車？”路明非小心翼翼的問，這不會是什么只有混血種才能看見的幽靈幻影吧。

楚子航沒有回答，但心里有個聲音在呼喚他，讓他上車，這輛車會把他帶往他想去的地方。

這半個月里他每天都會去高架橋附近看一看，想找一找楊哥嘴里說得接手的人，或者...

找到回去的路。

但都一無所獲。

“你朋友？”

忽然有聲音從車里傳出來，一個男人推開車門，頂著雨傘走到楚子航面前，看見楚子航身側的人。

楚子航愣住了，他難以置信的向后退了兩步，簡直不可思議，這個男人，他明明已經消失在高架橋上了，怎么會...

路明非這個時候卻沒心沒肺的貼了上去，“您好，我叫路明非。”

男人笑起來，扭頭看向楚子航“你朋友住哪兒，我順路送回去。”

楚子航看見男人的臉和四年前一模一樣，本能的警惕讓他拉著路明非退后兩步。

男人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有點尷尬的摳了摳鼻子，一下子住了嘴，兒子的表現(xiàn)讓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是誰？”楚子航冷聲質問。

無論是聲音、性格，還是相貌、衣服，都和當年來接他的男人一模一樣，但他清楚的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消失在高架橋上，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個什么！

他不能接受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冒充那個男人。

“我，我是你家司機啊。”男人一下子手足無措，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慌亂，他不知道自己那兒說錯了，惹得兒子這么生氣。

路明非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偏頭看著師兄，雖說剛才的那一幕略顯虛幻的黑車有些奇怪，但司機都從車里下來了，他也只能歸咎于是自己眼神不好。

“說真話！”

楚子航暴喝，他心里的怒氣已經積攢起來，時刻都會爆發(fā)。

男人低下頭，悄悄看了一眼路明非，“我，我是你爸爸啊。”

路明非呆住了，雖說他之前確實分析出師兄是離異家庭重組，但沒想到會在這種境地下碰見師兄的親生父親。

他結結巴巴的組織語言想打一個正式的招呼。

可師兄卻比他更先行動。

楚子航幾步逼至男人面前，“砰”的一聲，楚子航揮拳砸在邁巴赫的前窗上，窗戶中的玻璃絲絲崩裂。

“你到底是誰！”

令人驚訝的暴怒在一瞬間涌出了他的瞳孔，因為憤怒，他的瞳孔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金色。作為混血種，這是情緒極度起落時才有的征兆。

龍血熾熱沸騰！

路明非驚呆了，原來父子關系這么差的嗎？

男人盯著楚子航眼中的金色，呆滯在原地，隨后他猛地抓住楚子航的肩膀，“你從哪兒學會的這些東西！告訴我，快告訴我！”

溫熱的，真實的，焦急的。

楚子航瞳孔收縮，怎么可能，他能感受到男人內心的急躁，直覺告訴他，好像，真的是那個男人。

他掠過男人的肩膀，看向車窗上的鏡像，他們都是無比真實的人。

他的目光穿過玻璃，看到表盤內的時間。

2004.7.3.

最后他們還是上了那輛邁巴赫。

或許是楚子航展露出黃金瞳的緣故，男人沒有上一次那么健談了，只是偶爾借著前視鏡看向后座上已經散去黃金瞳的楚子航。

父子倆都沉默著，路明非就更不敢說話了，反正他和師兄都在別墅區(qū)下車，說不說位置沒差的。

“你們都是...”男人斟酌了片刻，最后還是咬牙說出那個詞，“你們都是混血種嗎？”

楚子航點點頭。

他看著男人開車的背影，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路明非回到了2004年，但如果真的是那時候的話。

他或許有機會改變未來。

男人張了張嘴，最后只留下一聲嘆息。

播音員依舊如往昔一樣播報著天氣情況，男人依舊從離開學校開始就在賣弄著他的車技，回家的路依舊那么擁擠。

男人剛剛掛擋，準備使出華麗的超車技術時，楚子航按住了他。

“慢慢等吧，我不急，家里也不急。”

“兒子，你相信我，沒問題的。”男人還以為楚子航是在擔心他的安全，“八百萬的車，安全措施絕對有保證。”

“我不急。”楚子航淡淡的說，堅持自己的意見。

他總覺得直接告訴男人答案會發(fā)生很不妙的事情，所以只能拿出自己的意見，并堅持它。

男人不會不聽他的話的。

向來如此。

于是車速慢了下來，一輛跟著一輛慢慢往前摸索。前面車喇叭聲響成一片，好像煮沸的水壺，無數(shù)剎車燈的紅光刺透了雨幕堵得很厲害。

即便是這樣，楚子航的面色依舊平靜。

他要盡全力，避免悲劇的產生。

路明非等得無聊，于是拿出手機刷一刷新聞什么的消磨時間。

受強光刺激，楚子航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路明非的手機屏幕，只是一眼，他就呆住了。

為什么，新聞還是2008年3月10日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