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今天就到這里吧，白鳥醬。”

穿著黑白西服的老婦人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對正在打掃衛生的的白鳥霧香說道。

“好的。”

白鳥霧香用抹布將最后一張桌子擦干凈，隨后將身上的黑色圍裙脫下。

又將一些雜物統統歸類放好，她才徹底卸下擔子。

“那我先走了，黑崎太太。”換好衣服的白鳥霧香提著肩包，向她鞠躬告辭。

還未動身，從后廚里走出一位留著背頭的帥氣老先生，他開口叫住了白鳥霧香：“等一等，白鳥家的姑娘。”

“還有什么事情要處理嗎？黑崎先生。”

白鳥霧香臉色平靜，做好了留下來的準備。

“哈哈，沒有別的事情。”黑崎老爺子只是笑著捋了捋頭發，從身后取出一個裝有甜品的盒子，遞給了她，“喏，帶回去給家里的弟弟妹妹吃吧，這是老爺子我的一點心意。”

“嗯，謝謝。”白鳥霧香沒有多么意外，淡然地點頭道謝，因為這不是黑崎先生第一次這么做了。

“那就快點回去吧，一個人路上小心哦。”黑崎太太一臉笑意地將她送至門邊。

“嗯，再見。”

送走了白鳥霧香，黑崎夫妻坐在店內的沙發上聊天。

“多好的孩子啊，當初讓她來打工真是最正確的選擇。”

“確實，踏實肯干，是個很穩重的姑娘。”

老兩口作為丁克族的一員，現在經營著這家老式咖啡館了卻殘生。

二十年的歲月，足以改變很多，但唯獨這家咖啡館依舊開到了現在。

如今，有文靜踏實的白鳥霧香陪伴，也算是晚年的的一大幸事了。

……

推開掛著木牌的玻璃門，白鳥霧香離開了這家復古的咖啡館，結束了一天的打工。

天已經黑了，不知道母親他們還好嗎。

白鳥霧香騎著女式自行車，沿著燈火遍布的道路行駛，腦海中浮現出家人的樣貌。

十分鐘的車程過后，也是快到家了。

她家住的地方算是比較破敗的，這一帶的建筑風格很有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味道。

穿過略顯老舊的巷子，這里的路燈忽閃忽閃的。

顯得周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漆黑。

呼，還好角落里沒有沖出什么妖魔鬼怪來。

白鳥霧香稍微松了一口氣，她一直都很怕黑。

平安回到家里所在的社區。

她家是一棟雙層的古舊小樓，下層的招牌上寫著“白鳥書店”，上層則是日常生活的場所。

推開從縫隙透著光的木門，白鳥霧香踏入溫暖的室內。

木門關上，隔絕了夜的黑。

一個盤著馬尾辮的可愛小姑娘正好搬著一塌書從里屋走出來，看到她后，甜甜一笑：“歡迎回家，老姐。”

“嗯，沙紀，母親回來了嗎？”

她平靜點頭，又將手中的盒子與肩包放在店內的桌子上。

隨后接過白鳥沙紀手中的書，一起將它們歸完類并放入貨架上。

“這個啊，媽媽比你先到家哦，還在廚房里面做飯呢。”白鳥沙紀快速地將手里的書放好，隨后將姐姐的外套和書包拿了進去。

“啊，姐姐回來了！”一個黑色短發的帥氣小男孩跑了過來，踮著腳想要伸手去接她手中的書本，“我也要來幫忙。”

“不用了，洋介。你現在還小，等長大了再來幫忙好嗎？”

白鳥霧香抬手將一本書塞入空出的架子格子里，隨后揉了揉他揚起的腦袋。

被姐姐拒絕后，白鳥洋介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見狀，白鳥霧香嘴角勾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安慰地開口：“洋介，桌子上有黑崎先生送的甜品，拿去吃吧。”

“好哦，謝謝姐姐！”聽到有甜品吃，洋介的眼睛一下冒起了光，開心地提著盒子進了里屋。

片刻后，他端著一杯水和一塊蛋糕，穩步走了出來：“姐姐，如果累了的話，這里有水和蛋糕。”

“謝謝洋介。”白鳥霧香接過水杯，飲下一口，看著弟弟活力滿滿的樣子，開口問道：“今天的作業有認真做完嗎？

“姐姐，已經做完了，我剛剛還和沙紀姐姐一起打掃衛生了哦。”洋介點點小腦袋，語氣里滿是驕傲。

“不錯。”

聽到這句話，白鳥霧香欣慰頷首。

弟弟自懂事以來，一直都表現的很好，在班里的成績始終是位列前茅，在家里也沒閑著，經常幫著做家務。

她相信，只要堅持下去，弟弟遲早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那……我和沙紀姐姐一起去吃甜點了。”洋介試探性地問道。

“去吧。”白鳥霧香沒有低頭，擺手示意。

洋介點點頭便跑開了。

處理完店里的瑣事，白鳥霧香揉著有些發酸的肩膀，簡單舒緩了一下。

走至玄關，她脫下皮鞋，從鞋柜里取出自己的白色拖鞋，隨后一步步地走上樓梯。

二樓。

客廳的角落里，豎著一架佛龕，供奉著逝者，她看向相框內黑白的照片：一個戴著眼鏡，臉龐英俊眼神溫柔的中年男人。

白鳥宗介，那是她早已去世的父親，原本是小說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卻在醫院里英年早逝。

只留下了白鳥家的三個兒女，和欠給銀行的近千萬円欠款。

好在母親堅持了下來，一直在努力地撫養他們。

她照例點了一束線香，插進香爐之中，又敲了一下銅罄。

“爸爸，弟弟現在念小學，妹妹在上國中，兩個人的成績都很好，都在茁壯成長，以后可以為家里分憂了，媽媽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您在天上有好好看到嗎……”

白鳥霧香俯下身子，看著相框里父親的照片，喃喃道。

“吃飯了。”

溫和的女聲從廚房傳至樓上。

對著佛龕鞠了一躬后，她走下了樓。

餐桌之上，四人分列左右，說了一聲‘我開動了’后，便各自動起了筷子。

白鳥家今天的菜有：烤秋刀魚，炒豆芽，味增湯，以及土豆餅，個個色香味俱全。

“打工還順利嗎？霧香，會不會很辛苦。”

中途，一位留著短發的婦人溫柔開口，她的臉上寫著滄桑，膚色發黃，顯然是為了生活操勞過度導致的。

透過秀氣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是個美人。

一旁坐著的沙紀和洋介都放慢了動作，豎起耳朵，顯然很關注自己的姐姐。

“不會的，母親，黑崎夫婦一直都很照顧我，而且咖啡館的工作習慣后也不會很累。”白鳥霧香停下筷子，只是微微搖頭，隨后她看向臉帶疲憊的母親，“真要說的話，母親您才辛苦……”

“好了，不說這些傷感的了。”白鳥薰輕搖腦袋，打斷了長女的話語，“還是聊點開心的事情吧。”

“好耶！洋介，今天在學校里有見到什么有趣的事嗎？”

早就準備好活躍氣氛的白鳥沙紀，笑語盈盈地問著最小的弟弟洋介。

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洋介，眼里或多或少都有期待之色。

“有趣的事嗎？我想想看……”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洋介也非常配合，他托著下巴思索，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啊有了，今天我們學校里舉辦了跑步比賽，上野他啊，跑著跑著短褲就掉下來了，但是他很堅強，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最后只穿著內褲跑過終點哦。”

“噗哈哈。”

聽完，沙紀最先發笑，并且笑的最大聲，白鳥霧香聽完與母親相視一笑，飯桌上的氣氛活躍不少。

“對吧對吧，不過我很佩服他哦。”洋介看到大家都被自己逗笑了，也是有些高興，“換做是我的話，估計已經放棄了。”

沙紀聽完想了一下，覺得老弟說的蠻有道理的，追問道：“那他最后得了第幾名？”

“第二名。”

“哦呦，蠻不錯的嘛，老弟你可得多向人家學習……這種不要臉的精神！”

“……”

洋介頓時臉色一黑，沙紀姐又拿他開涮。

“才不要。”說完后，洋介不理她，低下頭飛快地扒飯。

“嘻嘻……聽我說……”

一臉竊笑的沙紀還想再說些什么，當白鳥霧香給了她一個凌厲的眼神后，頓時熄火了，只好乖乖吃飯。

……

晚餐結束，白鳥霧香和母親白鳥薰一起在洗碗池邊上洗餐具。

“在學校里過得還好嗎？”白鳥薰詢問道。

“嗯，一切都好。”

“你呀……可我怎么聽羽田老師說，你總是獨來獨往的。”白鳥薰看著臉色平淡的長女，語氣重了一些，規勸道，“你這樣是不正常的，沒有朋友怎么行呢。”

羽田美咲告的狀嗎？

白鳥霧香微微一頓，手中洗好的碗差點滑落，心中的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知道了。”

說到朋友。

不知怎的，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芳川佑那張帶著笑意的俊秀臉龐。

這家伙算朋友嗎？她不清楚。

“哎，是媽媽對不住你，讓你受了很多委屈。”許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白鳥熏語氣緩和地向她道歉。

“不，沒有這回事，母親你不用自責，身為白鳥家的長女，理應如此。”

白鳥霧香只是將手里的碗擦干凈，隨后遞給了母親，語氣中沒有任何不滿。

……

處理完雜事后，白鳥霧香在浴室里舒舒服服泡了個澡，隨后裹著浴袍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很簡潔，沒有什么裝飾品，化妝品幾乎沒有。衣柜是木質的，有些陳舊。

白色的墻壁一塵不染，角落的書柜里擺滿了書籍，封面的字體大部分都不是用日文寫就的。

如果芳川佑在這里的話，一定會認出來這些分別是：《論語》、《呂氏春秋》、《三國志》……

總而言之，這個房間簡直就不像是女生的，而更像一位學者的。

吹干頭發，她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準備盡快做完，待會還要幫母親做事。

拿出筆記本的時候，指尖觸碰到了金屬的材質。

拿出來一看，是芳川佑給的那罐百事可樂，她鬼使神差地將其帶了回來。

手心中立著可樂罐，一邊轉動，一邊端詳，白鳥霧香看著可樂的封面，有些疑惑地嘟囔著：“這是什么牌子的？‘百’‘事’，這是……是華夏那邊的飲料？”

白鳥霧香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封面上的漢字，發音有些不標準。

對于從小接觸華夏文化的她，對此并不陌生。

將可樂放置于桌子上后，她不再多想，只是打開臺燈，伏案桌前，開始認真地對待作業。

“老姐，我進來了喔。”敲門聲響起，白鳥沙紀打開了房間的門，端著一杯熱牛奶就進來了，“今日份的牛奶已送達，請盡快飲用~”

“好，洋介睡著了嗎？”白鳥霧香接過牛奶小口地喝了起來，見沙紀還在自己的房間晃蕩，也是招手讓她趕緊回房間睡覺。

“已經睡著了，我親自哄睡的。”沙紀信誓旦旦地點頭，同時還拍著自己那未發育的胸脯，掃了一眼桌面，她突然有些意外，“啊咧，這是可樂嗎，真奇怪啊，老姐你不是最討厭喝可樂的嗎？”

白鳥霧香有些意外，自己怎么把這罐可樂給忘了，還讓沙紀看到了，只得尷尬地說道：“別人送的，我沒好意思拒絕。”

“誒，這樣嘛，那我可要拿去喝了，可樂賽高！”說著白鳥沙紀高舉著雙手就要去拿。

“不行。”白鳥霧香眼疾手快，將可樂抱入懷中，許是覺得自己有些不自然，又為剛才的行為辯解道，“晚上喝可樂對牙齒有害。”

“不對勁……老姐，你很反常誒，以前你都會把可樂給我喝的，今天怎么就不肯了呢，還用借口來搪塞我……”

沙紀托著下巴，一臉狐疑地盯著自家老姐。

她轉動著眼睛，發動小腦筋全力運算，認為這里面肯定有問題，隨后冒出一句，“是男生送的嗎？”

“你快出去。”

白鳥霧香沒有回答，只是強硬將妹妹推出門外，隨后關上了門。

“我不會就此罷休的！”

隔著門，沙紀丟下這么一句，便光著腳丫子跑回自己的房間了。

房間里。

白鳥霧香將手中的可樂放進柜子的角落，鎖了起來。

眼不見心不煩。

心中不免有些生氣：可惡的芳川，害得自己被妹妹懷疑……

……

晚上十二點鐘，幫母親做完大家明天的便當后，白鳥霧香拖著沉重的身體躺在床上，回憶著一天的遭遇。

累，精神和肉體都很累。

但是一想到母親，她除了經營父親留下來的書店外，還要到處去兼職，便無話可說了，無顏喊累。

睡吧。

放松意識片刻后，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明早六點，她還得立馬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