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讀夢

已是清晨，從夢境海上浮，回歸現實的我已然蘇醒，大量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在對我的人格進行染色。

那些記憶猶如狂濤，自我則如一葉孤舟，如若不抑制住窺探的欲望，就會迷失在這洶涌的浪潮之中。

窺探掠奪來的記憶會讓人陷入狂亂，一旦被其中的情緒污染，人格就會有崩潰的風險。

到那時，或許我將不再是我。

所以要小心，要謹慎，更要克制不必要的好奇心，畢竟偷窺是會上癮的。

構成百目魔犬.加爾姆修斯的這些記憶正如我所賜予他魔犬之名，僅僅是外泄的一點情緒，便讓我仿佛被萬犬撕扯啃食一般，折磨我的意志。

我頭痛欲裂，忍不住想要撞墻，但我心硬如鋼鐵，僅是片刻，便壓制住了那瘋狗撕咬一般的痛楚。

此時，早起的室友洗漱歸來，他看到我臉色不好，上前小心詢問：“咋了這是？不舒服？要不歇一天，我幫你和線兒長請假。”

我忍著不適，強裝出一副笑臉，隨便找了個理由隨口敷衍：“沒事，起猛了，有點缺氧，犯惡心。”

放下臉盆毛巾，伸手從床底拉出一個紙殼箱，翻了翻，找出一連AD鈣奶放到我床邊：“嘿！你這年紀輕輕的，咋還跟個半老頭子似的，一身病臭味兒。”

“行了，你說沒事，我就當你沒事了，我去食堂吃飯，把奶都喝了，省的一會兒又不舒服時，連喊人的力氣都沒有。”話了，拿上工作服出了宿舍。

關好門。我能猜到他搖頭輕嘆的樣子。

他知道我有精神疾病，雖然他從來沒見過我發作時的樣子，不過我的吃空的藥瓶總是被他凝視，他一定覺得我在隱瞞什么。

也許，他也想過幫我。

又或許是在害怕什么。

我從來都沒有闖進過他的夢里去窺探他的想法，但我知道，他和我是一樣的人。一樣的敏感，一樣的細膩，在乎他人感受，對陌生人靦腆，對熟人溫柔的好人。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他。讓他很糾結、苦惱。

我應該道歉的，可是張不開口。也找不到機會，有點愧疚。

然而最近的流言蜚語被好事者攛掇成怪談，加上領導的不作為與縱容，還有事件參與者的麻木與冷漠，生活的環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我像個到處打艷而不得的懶漢，從前段時間一直到現在，總是折騰來折騰去，瘋瘋癲癲，估計這次是真嚇到他了。

“不用了，我這就起了。”對著空屋子說出回應的話。

心思流轉，兩個呼吸之后，雜亂的心緒就平靜下來。

超能力開始運作，躁動的記憶浪潮被鎮壓，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瀏覽，真想快點知道他背后隱藏著什么秘密。

趁著時間還早，給主任打了個電話，說自己不舒服，晚一會兒上工。

沉默與呆滯能緩解焦慮，從中擺脫出來后卻會讓其變本加厲。

時間差不多了。

也該讓真相發揮它的作用了。

掠奪來的記憶不能直接查看。

儀式，需要必要的儀式讓混沌的污濁被屏蔽，讓純潔的理性融入自己。

深呼吸，放空自己，想象一副畫面，然后將小王的記憶體導入。

如同再次回到夢境中野獸的巢穴之中，那被灰色的朦朧迷霧包裹的空間里。在巢穴中央，難以計數的彩色泡泡繞著中心一處模糊的點胡亂運動，看不出規矩，摸不清軌跡。

它們是小王的記憶碎片。

如此激烈運動，可以想象，小王內心深處究竟有多么煎熬。

夢境總是讓抽象變得具象，具象的又變得抽象。

不知前路的人總會陷入其中，一團揉碎的光。

畫面開始變得具體。

和一開始預想的不太一樣。

畫面的表現應當先從感官刺激入手，極致的張揚，絢麗的色彩，清晰的線條，直白的敘述，在稀釋了時間之后，勾勒出圖形的輪廓。

堆積的信息在兩個呼吸之后被引入其中，跟隨自制的指引途徑展現出真實面目。

完成一切之后。

畫面變得靈動。

將意識沉入到畫面里，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個。

恍惚間，眼前一切都從夢境之中的顯現的信息重合。

就好像腦海里有個天使小人兒和惡魔小人兒打架，其中一個打輸了后滿地打滾，無理取鬧。

“看見了，出現了，女孩子，爭吵，斗毆，是年輕人的熱血上頭，或許應該叫他沖動。我深陷其中，我找到了出路。”

面館今天生意不怎么樣，寥寥幾人松散躲在角落，怕見人一樣，低著頭，吸溜吸溜嗦著湯面，服務員小趙躲在角落玩手機，渾然不知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年輕的老板娘也是差不多的樣子，趴在吧臺上，拿著本雜志翻來翻去，不知道要在書里找什么東西。

仿佛是進入了一臺上個世紀就淘汰的老式黑白電視中，我能感受到畫面中隱藏的一些東西對我很排斥。

是色彩，還是別的什么？

等待總是無聊，面館生意一直不怎么樣，一個飯口，十幾個客人，只有不到四百塊的流水。

快下班時，年輕的老板娘算了算收入，很不好，深皺著眉頭，像是想要數落幾句，可不知道該怪誰，只能跟自己較勁。

本以為還要等很久，可就在老板娘讓廚子準備職工餐，打算下班的時候，我期盼的畫面終于浮出水面。

我迫不及待潛的更深，能看清的東西也變得給多。

“阿秋，給我來一碗肉丁打鹵的，再來個水。”一進屋徒弟小王就非常熟絡的拿起話頭，點了碗面和飲料，就解下背包與外套，找個靠近門口的桌位坐下后，就不再說話。

他想著，一會上面的時候，好好跟阿秋套套近乎。

“說起來這幾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睡不踏實，吃飯不香，干什么都沒勁，除了到這家味道不好的面館吃面。”

“我還不會是著了魔吧！”小王正值青春，是最愛胡思亂想的年紀，有時候一丁點兒小事兒都會往心里去，尤其是有了喜歡的人后更甚。

服務員阿秋十七八的年紀，正值青春，奈何沒什么耐性，成績不好被父母嫌棄，還是花一樣的年紀，卻墮入歧途。

按理說這家店買賣這么差，味道也不好，不應當繼續空耗著。

“這不正常”視角卡在角落吃面的客人身上的我，感到異常。

師傅煮面很麻利，興許是著急下班，所以火開的很大，搞得差點被蒸汽熏到眼睛，鹵子是提前做出來的，只需微波爐加熱一分鐘就搞定。

很快面就好了，等候一旁的小秋端過面，又在一旁操作臺上盛了份咸菜，慢騰騰墨跡著給小王端了過去。

“看著今兒個這買賣一般啊！”小王沒話找話，想和小秋拉拉近乎，卻又嘴笨地很，只能強扭著尬聊。

“你這話說的，好像往天買賣好似的。”小秋的性格多少有點冷幽默，接話總是忍不住自我調侃一下。

但是小王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平時的油腔滑調到了這時候跟欠費了一樣，只能干巴巴的回了句“也是。”

“不過過說回來，你今天來的可夠晚的，這會兒廠子不是已經開工了嗎？你怎么還有時間出來吃面？”小秋順水推舟，也不覺得小王話里尷尬不尷尬，硬著性子套小王的話。

這倆人各懷心思，雖然覺得這么聊多少有點不合適，不過也沒往深處想。

只是苦了一旁想搭幾句閑話又插不上嘴的老板娘，無聊的她快要憋瘋了。

大廚做好了飯，出來叫大伙盛飯，沒由的嘟囔了句“這小秋挺能招蜂啊，昨天那小伙子怎么換人了！”好死不死的，這話讓小王聽到了。

小王以為小秋有男朋友，突然興致全無，不好在說下去。

可小秋還沒套出什么有用的，只能強顏歡笑，沒話找話。

“哎對了，上次聽你說，你最近做了個什么小玩意兒嗎？做的怎么樣了？給我說說。”

聽到這個，小王可又來勁頭。也不管有的沒的，拉過放在一旁的背包翻到出一堆零件一頓搗鼓。

沒過多久，一件非常朋克的精致物品出現在小秋面前。

“這…啥啊？”小秋表示不理解。

小王沒說什么，只是嘿嘿一笑，拉過小秋的手，打開那件物品上的幾個卡扣，把它帶到了她的手上，緊接著，鎖好卡扣，又開打幾個開關后，砰的一聲，變形成一個能包裹住小臂和手掌的全套。

小秋被小王的行為嚇了一跳。“哎呀媽呀，這啥呀這是！”

小女孩怎么喜歡這種東西呢，本來還尋思套話的小秋也沒了性質。她猜不透中二病晚期的小王在想什么。

她只想知道，那在背后操縱別人記憶的超能力者的能力究竟能影響多大范圍。

看著小秋帶著的手甲，我總覺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那個東西。

只是誰能告訴我，小秋在想什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