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氣血旺盛的男兒，又皆是童子身，在你們那個妖鬼橫行的末代，便如一道道鮮美的食物。”

“郭監正如果真心護送鐵劵入東都，最妥帖的做法是，派遣高人，秘密攜帶鐵劵行事，而不是大張旗鼓派了凡人護送。”

白長君說的對，國運蒸蒸日上之時，人道權柄之力強大，地袛神道亦昌盛，妖鬼不敢明目張膽作祟。

就是普通的縣官，也能身穿官服，光憑一枚官印就能砸死普通妖鬼。

若是身帶萬民信仰的有德官員，連大妖亦不敢近身。

國運衰落，人道權柄虛弱，不僅妖鬼作祟，有些地袛神明失去了香火供奉，也有一些自甘墮落，化為妖鬼殘食百姓。

畢竟，許多小地袛，小神靈，本質上就是妖鬼，王朝末年，天災人禍，無數的百姓流離死亡，這些小神靈失去了香火愿力，也就失去了神性，消散是遲早的。

走權柄神道路子的小地袛，小神靈還算好，大部分能夠茍延殘喘渡過亂世。

走香火神道路子的小地袛，小神靈，真真就慘。

是以，人間的每一次災劫，伴隨著的，也是大量神靈的消亡。

在生死存亡面前，有些小神靈能夠坦然接受，克守本心。

也有一些小地袛，小神靈，不甘心消亡，化作妖鬼，吸食生靈血肉魂魄修煉，雖說作惡太多，容易提前引來天劫，但在生死存亡之際，顧不得這么多了。

只有地袛神靈中的超凡存在，譬如后母地袛，東岳大帝，十殿閻羅王等等，才不在乎香火愿力。

至于天官？

白長君完全不了解，也就知道一些天官的名號，世間萬民供奉信仰天官，也就是上元節，會有天官賜福百姓，其他時間，天官甚少回應萬民。

香火愿力于他們，有更好，沒有也無所謂。

還有一種存在，存在自宇宙洪荒之神靈，擁有凡人不可思議的偉力。

宇宙，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來今曰宙，無論凡人知與不道，信與不信，他們自存在。

白長君聽說，這種神靈居住在天外天的世界，歷萬劫而不滅。

“對了，香火愿力？”白長君忽然想到了李家村土地神，他走的也是香火神道路子，敕封于上一個朝代。

白長君夜讀南瞻部洲編年史，當年中原十室九空，千里無雞鳴，田地荒蕪，村郭毀滅，百姓死于刀兵。

那一場浩劫，土地神幾乎消亡了九成，李老太爺子卻活過了浩劫。

一念及此，白長君百感交集。

對李老爺子，也從最開始的鄙夷，到現在的贊賞了，此人大智若滑。

咦？來自李家村的功德值停止了？之前，每天都會加一些功德值，雖然不多，但是勝在連續。

白長君暗忖，李家村必發生了什么事，待此間事了，得趕緊回去。

算算，離開李家村也有十天了，在神道十天不過短短一瞬，有些名山大川的山神，甚至有離開治下千年不歸的。

此刻。

聽完白長君一番話，老人一愣，呆了，似乎不敢相信。

“后生，你的意思是，郭監正故意害的五千兒郎軍，怎會？怎會？怎會？”

老人一連問出三句怎會，眼中流露出濃濃的絕望，顯然不信白長君之言。

白長君嘆息：“凡人無知，難道郭監正不知，老人家，莫要欺騙自己了。”

老人固執的搖搖頭：“不會的，曾經我也思索過，此乃郭監正設的局，但是，當時郭監正入定出來時，我親耳聽到，那一聲長長的嘆息，情真意切。”

“當年隨軍護送鐵劵的，除了五千兒郎軍外，還有郭監正親自教養長大的十名靈臺博士，郭監正一生無兒無女，視這些弟子為親子啊！”

白長君忽的發現老人話里不對勁的地方了，他狐疑的問道：“你親耳聽過郭監正的一聲嘆息？”

小八接過白長君的話頭追問：“所以，你認識十名靈臺博士，你見過郭監正，你是誰？”

小八察言觀色能力強，瞬間明白了白長君的意思。

老人怔怔呆住：“不認識，我我我我也不知我是誰？”

“老夫好像見過郭監正，也好像沒有見過他？”

白長君望著眼前的老人，權柄水神化身籠罩其身，細細感應。

老人散發出清正祥和的氣息，不對，只是表現出來清正祥和，內在依然混雜著其他氣息，怨恨，不甘，痛苦，迷惘，無數的繁雜情緒，無數的記憶。

女子幽幽一聲嘆息，解釋道。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一魂升天，不生不滅；一魂入輪回，或者成為陰司鬼民，受因果業力牽引流轉；一魂徘徊人間，慢慢消散。”

“人有七魄，代表人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還有記憶，死后人的七魂，也會慢慢消散。”

“當年五千兒郎軍，枉死于此地，胎光魂，與爽靈魂離開了，此二魂亦可稱天魂，地魂。”

幽精魂與七魄，則滯留此地，幽精魂亦可稱生魂。”

“五千兒郎軍的生魂與他們生前的七魄，在此地滯留了百年，原本應該慢慢消失，卻因為此地獨特的地理環境，還殘留了一些。”

“殘留的生魂，還有一些七魄，慢慢的融合，誕生了一個新的靈體，也就是您啊，老人家。”

女子頓了頓，再次娓娓道來，白長君終于明白了。

這方世界當真玄妙，連這種情況也能發生，無數的生魂和七魄，融合而成的新靈，一方面繼承了五千兒郎軍的怨恨和不甘，所以，他才一直想知道真相。

同時，新的靈體，亦有自己的意識，不愿沉淪在過去的怨恨記憶中，想超脫出來。

所以，它又聚集了七魄中喜樂的情緒，浮在靈體外，難怪白長君第一眼見老人，便感覺其氣息清正祥和，透著喜悅之感。

只是，五千兒郎軍的生魂七魄聚集靈，為何外化表象是老人？

他在這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打掃，為何又看不見外人？

但是他又可以見到女子？

白長君思索著，自從穿越這方世界，為了生存下去，他事事留心，處處觀察，性格看似隨意大度，實則謹慎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