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疼……
白顏的眼皮似有萬鈞重,兩個仆從找了張破草席,把她一裹,扔在這荒郊野外。
扔又不好好扔,天上下著雨,草席散開,雨水直直砸在白顏身上。
傷口要感染了……不知道……這副人形還能不能……保持……
“殿下!她是……”
崇安王因事來京城外這片亂葬崗,瞧見兩個穿著蓑衣的人抬著一具尸體。
刑獄之事非他所管,崇安王本想視若無睹,只是那兩人走后,他覺得地上那具尸體很是眼熟。
“殿下,那好像是那個失蹤的白姑娘。”奚宇驚詫道。
崇安王眉頭微蹙,撐傘向白顏走去。近在眼前時,欻地一下,原先整整的一個人,變成了一只白毛狐貍。
崇安王面色凝重,奚宇也驚異萬分,沒想到,志怪小說原是寫實的。
“殿下,現在該怎么辦。”
“抱起來,先回去,找大夫給她治傷。”
回到府中,崇安王吩咐道:“我記得白顏和丞相府的柳晚英走得很近,去查查,到底發生了什么。
“還有,今晚的事……”
“屬下明白,今晚之事絕不透露。”
崇安王的手下,做事效率很高。盡管丞相府柳晚英對外關于白顏的事有所隱瞞,奚宇還是查清了事實。
“回稟殿下,您應該對白姑娘的醫術高超這件事有所耳聞,據探子消息,柳相聽聞白姑娘手中有可醫百病的寶貝,于是讓柳小姐威脅白姑娘。只是白姑娘無論如何不肯交出寶貝,在丞相府的暗牢里遭受了牢獄之災,柳小姐日夜鞭打,重傷至此。”
“柳相應當不知白顏……,否則絕不可能讓她被打至半死,隨意丟出府。你可查到,是什么樣的寶貝讓柳晚英能對白顏痛下殺手。上次在杜府,我見她二人之間的情誼不似作偽。”
“屬下無能,并未查出。只是,似是柳小姐院中的奴婢將寶貝一事告訴了柳丞相,柳相才會注意到白姑娘。屬下調查時,那奴婢已被處理,線索就此斷了。”
柳相生性貪婪,現如今不知“寶貝”究竟是何物,崇安王不好判斷此事對皇室有沒有危害。
“不過,我記得,白姑娘上京是為了陪她的兄長趕考。那人姓甚名誰,今在何處?”
“回殿下,此人姓方,確是今科考生,只是白姑娘出事之后,他便被人藏匿了起來,曾經交好的幾位公子也不知他的去向。屬下調查過,這位方公子是舉全村之力供出來的,他消失之前還曾給里正去信,說自己絕對不會辜負他們,一定會考取功名。”
崇安王停筆起身,從書案旁離開,坐在軟榻上。
“真有意思,看來,這位方公子也并非是局外人。”
“殿下,要不然我們稟了皇上,讓禮部……”
“不用。現在一切都沒浮出水面,不可輕舉妄動。”
奚宇稱是,等著殿下進一步的吩咐,忽然瞧見榻上一個白團子。
他這幾日在外查證,府中請了專門的醫師,白……狐貍就養在醫師那兒,沒想到現在會出現在殿下榻上。
“殿下,白姑娘狀況如何了?”
軟榻靠窗,上午陽光正好,照在狐貍身上。
“挺好的,沒變過人。”
奚宇慌忙認錯,“屬下大意,竟將白姑娘交于他人照顧。”
崇安王拾了一卷書拿在手里看,看了兩眼又去看奚宇,“你確實大意。不過,雖然白姑娘現在是……但說到底,也是女子。你去讓李媽媽找繡娘過來,給她做幾件能穿的衣服。”
繡娘是從京城里最好的制衣坊紅袖坊請的,坊主一聽主顧是崇安王殿下,便親自上門拜訪。
宗室子弟的服制都是由宮里專人縫制,崇安王府來請,雖不可能是為崇安王制衣,但只要她進了崇安王府,做成了這筆生意,她紅袖坊的招牌就能打出去了,日后想做朝中那些個達官貴人的生意,就方便多了。
“袁姑娘。”李媽媽來迎,見是坊主親來,于是寒暄幾句,“竟勞動坊主。”
“為王府制衣是紅袖坊的榮幸。李媽媽,不知府中來請,是為何人制衣?”
“袁坊主勿笑,殿下幾日前得了一狐貍,今日邀紅袖坊上門,就是為那狐貍制衣。”
袁綺面上不顯,心里卻覺得尷尬。紅袖坊在民間制衣坊中,也是個中翹楚,不說為多少達官貴女制過幾件衣服,就是平頭百姓的衣服,他們紅袖坊也是從春做到冬,過兩日,她還想去給店面換條新的門檻。饒她見過多少大風大浪,為畜生制衣還是第一次。
“這種衣服,我還是第一次做。”
“莫說坊主你,我也是頭一回見這怪事。不過殿下對那狐貍關心得緊,我們照顧了幾次也就見怪不怪了。”
崇安王養狐貍不算什么秘辛,王府人多口雜,沒兩日,京城就傳開了。不少貴女追隨崇安王,到處打聽哪里可以買到狐貍,更有甚者派出家仆進山打獵。
下人們議論,某府的小姐養的狐貍不馴,人跟它親近的時候還被抓傷了。
“那畜生就被亂棍打死了。”
御史臺據此,彈劾那位官員,皇帝也降下懲罰,以儆效尤。其余家中還在養狐貍的官員,下朝之后,要么將狐貍賣與商販,要么放回深山。真有養得親近,也只在自家庭院里逗弄,不敢讓其見人,唯恐惹了禍事上身。
于是乎,與崇安王有間隙的政黨放出流言蜚語,說那狐貍就是妲己轉世,堂堂國之棟梁竟然為了一個畜生,又是制衣又是添置器具,隱隱有為其一擲千金,從此不早朝的跡象。
皇帝派怕這些流言蜚語傷了崇安王的名聲,于是幾次三番向皇帝遞折子,請他規勸崇安王。皇帝身為崇安王的長兄,也想對他說幾句話,可每每下朝留崇安王到御書房,他總是有托辭,沒過兩日就開始稱病,皇上無法,只得暫時批了他請假的折子。于是傳聞愈演愈烈。
“坊間傳聞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宮里皇后聽了那些話,氣得吃不下飯。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樣的狐貍,能把他迷成這樣。”皇帝好奇道。
“陛下!”皇后嗔怪,“您不想著如何處置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怎么還跟著搗亂呢。”
“朕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他了,皇后既然擔心,不如咱們現在就去崇安王府,打他個措手不及,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狐貍把朕的皇弟迷得‘五迷三道’的。”
兩人一拍即合,帶了幾個侍衛宮女,坐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向崇安王府駛去。
府上侍衛見來人,行禮問安后就要到院里通報,皇帝抬抬手,“朕和皇后隨便逛逛,你們不必去稟。”侍衛不敢多言,噤聲稱是。
李媽媽正在院中規訓下人,一抬眼就瞧見帝后二人站在廊下樂呵呵地看著他們,當即領著下人跪在地上叩頭問安,“老奴拜見陛下、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請起請起。”
皇帝這兩年鮮少會到崇安王府來,李媽媽也有些日子沒見過帝后了。
“陛下、娘娘身邊怎連個侍衛都不帶,若是遇上刺客,出了事怎么辦?”李媽媽是皇帝和崇安王的乳母,待二人若親子。往日皇帝出宮,總要大張旗鼓,明里暗里派好多人護著,如此微服私訪還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