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梳妝鏡前的鎏金臺燈突然熄滅，雨塵望著鏡中穿著中式喜服的自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種血肉模糊的疼痛還在記憶里燃燒，可眼前大紅綢緞上栩栩如生的并蒂蓮刺繡正泛著柔光。

“姐？“門縫里探進半個腦袋，十九歲的柳明哲穿著筆挺的西裝，領帶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媽讓我給你送銀耳羹。“

雨塵渾身一震。記憶中最后一次見到弟弟，是他把她的行李箱從二樓窗口扔下去，十六歲的少年惡狠狠地罵她“不要臉“。而此刻這個局促不安的大男孩，手里還粘著偷吃糕點的糖霜。

“放著吧。“她聲音發顫，看著弟弟放下青瓷碗時手腕露出的陳舊燙傷——那是她十二歲那年煮面時打翻湯鍋留下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雨塵想起出事那天弟弟舉著冰袋守在她床邊，而母親在走廊里罵她“賠錢貨“。

柳明哲轉身要走，忽然被拽住衣角。雨塵的手比冬雪還冷，卻死死攥著他的西裝下擺：“明天...你會來送親嗎？“

少年愣住了。樓下傳來母親尖利的催促，他慌亂中點點頭，逃也似的沖出房間。雨塵看著晃動的門扉，忽然笑出眼淚。原來這個時候，他們之間還有挽回的余地。

窗外紫藤蘿開得正好，淡紫色花穗垂在雕花木窗邊。雨塵推開窗深呼吸，清甜的香氣里突然混入一絲血腥味。她猛地捂住嘴，眼前閃過卡車刺目的遠光燈，還有小欣冰涼的小手。

“雨塵！“房門被重重推開，繼父醉醺醺地撞進來，手里攥著半瓶茅臺，“林浩說婚宴要加二十桌，你趕緊...“話音戛然而止，男人驚恐地看著新娘妝臺上寒光凜凜的剪刀。

銅鏡映出雨塵猩紅的眼睛。她想起前世懷孕五個月時，這個男人借口“看胎相“摸上她的肚子。當時她顧忌著所謂親情沒有聲張，直到林浩發現孕檢報告大發脾氣，繼父卻說她“不檢點“。

“滾出去?！凹舻都獾肿⊙屎?，雨塵看著鏡中自己脖頸暴起的青筋，“不然明天的喜事就變喪事?！?

繼父踉蹌后退時撞翻了銀耳羹，黏稠的湯水在地毯上蜿蜒成詭異的形狀。雨塵盯著那片污漬，突然想起小欣高燒時吐在床單上的藥汁。她顫抖著打開手機，日歷顯示2018年4月14日——距離遇見那個人渣還有三個月零七天。

樓下突然爆發出玻璃碎裂的聲響，夾雜著母親的尖叫。雨塵拎著裙擺沖出去，看見林浩正揪著柳明哲的領子，昂貴的西裝前襟沾滿奶油。地上是摔爛的六層婚禮蛋糕，糖霜玫瑰花像被碾碎的血肉。

“敢碰老子的婚宴蛋糕？“林浩的拳頭懸在半空，卻在看見樓梯口的紅色身影時瞬間變臉，“塵塵，這小子...“

雨塵踩過滿地狼藉，高跟鞋碾碎一顆糖漬櫻桃。她伸手撫平弟弟凌亂的領口，指尖觸到他劇烈跳動的頸動脈。前世她竟沒發現，林浩溫柔表象下的暴戾早在此時就已顯露端倪。

“明哲，去換衣服?！八D身面對未婚夫，鳳冠珠簾在眼前晃出細碎的光斑，“林先生，我們該重新談談婚前協議了?！?

滿室死寂中，窗外忽然驚起一群白鴿。雨塵看著那些振翅的身影掠過紫藤花架，忽然想起車禍那夜急診室飛濺的玻璃渣。當時她躺在擔架上，看見搶救室的紅燈像極了婚房里的喜字。

手機在掌心震動，陌生號碼發來一張照片。雨塵點開的瞬間瞳孔緊縮——畫面上渾身青紫的女人，正是三個月后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