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說你變了吧,挺好。”
霧有些得意,這也不多見,還記得以前的她,一騎絕塵地碾壓了一眾競爭對手奪下進入玄門資格,于所有人的歡呼中她也只是淡然宣誓就職,好像昏昏地剛睡醒般。
那時候不鳴還吐槽過這個女孩太裝了,好歹驕傲一下嘛,搞得好像對手太菜提不起興致,玄門太也普通得不到成就感一般。
不鳴從小就呆在玄門內,一直以玄門而感到驕傲,但這個女孩卻如此淡漠近乎挑釁的態度,這讓不鳴有點不爽。
他不忿的眼神在歡呼的人群里太過顯眼,霧一下便和他對上了眼,雙方開始都是一愣,很快不鳴就莫名心虛地挪開視線,找了個生硬的話題和身旁人聊起天,但霧還是一直盯著他。
玄門迎新會結束后的第一時間,霧撥開擁擠的人群,擱置下眾人想要認識她的自我介紹,氣勢洶洶地向著不鳴筆直而來,而不鳴見狀也撥開人群,借口上廁所溜走。
“好奇怪啊,我怎么見到那個冷傲的女孩就這么心虛呢?”
在衛生間的洗手鏡前,不鳴往孩子氣未褪的臉上潑了一捧水,用手抹去殘余的水滴后和自己對視,一臉的不服。
整備整備倉皇的衣冠,他走出衛生間,卻在拐角和一直等候著他的霧又一次對視,她還是那樣信步逼近,追上了心虛后撤兩步的不鳴。
“認識一下,我叫霧,單字如果念不習慣,那就尊稱我一聲小姐。”
冷傲如她居然主動伸出了手,可是那手形微微下壓的弧度,和口中言語更像是在勉強降禮施舍,那屬于女孩的細薄手掌,白皙新生的手膚更讓她像是一位套上了白手套卻穿便裝的高貴公主。
“真是可惡啊,這家伙。”
不鳴悶悶不服著,什么霧小姐,明明此前壓根不認識,第一次見面卻要搞得他是她迎駕的騎士般,要畢恭畢敬地,在合乎禮儀的尺度上牽著手尖,要垂著頭按心再單膝下跪,宣嚴肅的誓去開始終生的守護。
可望著霧伸出的手,不鳴有些走不動道,那份莫名的心虛又上來了,他老是忍不住去看她明明那么倨傲的臉。
遲疑的片刻,霧輕輕揚了揚手掌,無聲又得意地在問不鳴,怎么,是不敢和我認識嗎?
少年的傲氣總是一點就著,不鳴倔起脾氣,手掌不自然地繃緊伸出,霧主動與他相握,所觸皆是柔軟微涼,女孩的力道恰到好處,緊緊貼合又讓他隨時可以抽身而退。
他一時慌了神,心里本來醞釀好了酷酷的,能讓自己占據上風的措詞,卻用了最結巴的語調。
“我……我叫……天才少年,不對不對,我叫那個……咳咳。”
真是糟糕的表現,他全然亂了陣腳,到最后都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呼吸有點上不來,臉紅的速度也很快。
霧輕笑了一聲,手心傳來顫動,不鳴咽了咽尷尬的口水,慢慢低下頭去。
“你不是叫不鳴嘛,怎么改名換姓叫天才少年了,太過自戀可不好。”
出乎意料地,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霧抽出手掌,帶動著不鳴的視線向上偏移,女孩在得意地笑著,他忽地覺得有些眼熟,也忽地覺得霧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在短暫失神后不鳴的瞳孔重新聚焦,聚焦于正在這片冰洋上再次得意笑著的她,真是難得啊,隔了那么多年還印象深刻,
不鳴凝視的過久,還用著奇怪的,帶些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霧明白他是不會接自己的話茬了,但她可不想放棄這個話題。
“這可不禮貌哦,盯著別人看,還不搭理別人的話。”
“那我禮貌一點,咳咳。”他清清嗓子,然后模仿著電視臺里肅正緩和的語調語速回答:“請問霧小姐,我眼神又是哪里變了,近視還是老花?”
“如果是以前的你,在談論那個叫百拓的人很強時,眼神一定會是擔憂帶些逃避的。”說著她還模仿起不鳴的聲音:“如果他拔刀相向要怎么辦?我們會有傷亡嗎?”
“我……”
不鳴想說些什么卻被霧伸出的食指給噓聲。
“但是你沒有,剛才我只看見了你的眼神在說,得拿下他,相信如果我后面問你,他要是想跑回終南要怎么辦,你也很干脆地回答,會出手的。”
是這樣的嗎?不鳴自己都有些后知后覺,什么時候自己的回答也有如此的果決?
他莫名想到了徐子凜,那在火光中猙獰的身影,是要籠蓋住自己了嗎?不,自己和徐子凜是兩路人,觀念有著天差地別,于是不鳴搖搖頭,辯解道。
“這是玄門的規矩罷了,我不得不遵守。”
“是嗎,我認識的不鳴,大概率會在百拓掏出的家人合照前拋棄玄門規矩吧,然后又是收劍安慰自己,哎呀還是算了吧,風暴鳴潮之下不用自己出手,他肯定是逃不出去的,放心,玄門的規矩壞不了!”
不鳴無言以對,霧小姐很了解自己,也許在一念之間,她口中這對自己的調侃就真會變為現實。
“看來你那時候在甲板上挨的訓還是很是成效嘛,徐執事有一套的,他很擅長將他的偏執映射進你猶豫的內心。”
“我可不會變成像他那樣偏執的人。”
“那可說不定。”
說著說著霧轉過頭去,看向原先不鳴遙望著的云墻遠方,只留一個側臉給他,還有似有似無的眼眸余光。
“話說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被那樣訓斥呢,怎么說呢,你偷偷拿日淵想捅徐執事一劍卻被當場抓獲的模樣,很是笨。”
她嘴角好像在上揚,又是那番難得,但十分招惹人不忿的得意淺笑。
“當時狗急跳墻唄,理解一下。”
不鳴打著哈哈,把這個尷尬的話題蓋過,他學著霧的姿勢,伏著身子雙手搭在在護欄上,和她的目光重合在同一個遠方。
精神緊繃太久后終于有了愜意。
如果這里不是終南冰洋,而是云垂通海,再把寒冷的颶風換為溫柔暖暖的海風,最好把遮天的云墻去掉,由彌漫著的夕陽余輝填滿遠方,不鳴就會偷偷看向霧的側臉,小心翼翼地朝著她挪近。
“好啦,閑聊時間不宜久,我來帶著二科守住甲板,你去找狩海獵人們問個清楚。”
霧的聲音一把將不鳴從幻想中拉了回來。
“別忘了盯住長司洲艦長,宮宇號是重中之重。”
不鳴聳聳肩膀活動活動寒風中久站的筋骨,在霧的叮囑下重新緊繃起來,向著艦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