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下子安靜了。
縣丞余大人眼神灼灼,他亦沒想到證據所指之人,竟是很討自己喜歡的小游徼,關鍵案件還是他親自上報。
相反,主簿平日對這些身懷武藝的游徼很是不喜,懶散隨性也就算了,關鍵喜歡出入勾欄等污穢之地。
只是鑒于縣令沒有立即下令綁人,他也不好越矩。
“你就是殺害我夫君的人?我要你償命。”
年輕女子也明白了過來,指著風羲怒罵,人卻是不敢上前。
風羲心中自嘲。
以前在社會摸爬滾打,經受社會毒打,本以為經驗豐富。
結果穿越到這,竟被一群連電燈都沒有的古代人,好好的上了一課。
不用想,刀身肯定還有血漬,他沒來得及擦拭,差衣上的編號也百口莫辯,唯獨......
“我要看那份遺書。”風羲目光如炬,心中快速尋找破綻。
王縣令揮了揮手,一名衙役立即上前取了那張白紙,遞給了風羲。
展開紙頁,一排排小字很是娟秀,內容也的確如辭曹官所述。
官爺,您......逃吧,......小丫頭楚楚可憐的臉頰閃過......斷然不會是她。
如果是被威脅......沒錯,以家人鄰居要挾,小丫頭也只得就范,只可惜最后還是慘遭滅口......
腦海里一遍一遍,閃過當時的情景,盡量不錯過每一個細節(jié)。
如果是這樣,這劉琦當時定然還有狗腿在附近,他回衙門,外加縣丞派人過去,頂多半個時辰......這劉家比他想象中更加不簡單。
“如何?可曾冤枉你。”見風羲拖拉,主簿終是沒忍住。
“我想知道,小桃姑娘可曾入過學。”風羲不卑不亢,大瀚王朝女性地位向來薄弱,住的還是土胚房,小丫頭怎么可能入過學,關鍵還寫得如此一手好字。
除非......是偽造。
中年賊曹轉頭看了眼風羲:“我們調查過,張小桃雖不曾入學,但隔壁伍佬卻是有學問之人,據一起耕作的同鄉(xiāng)描述,張小桃平時多有請教,不排除她會寫字的可能。”
主簿嘴角一揚:“我看你就是巡視至此,見張小桃頗具姿色,便踩好了點,今日趁機行那奸淫之事,卻不想不僅遇到劉公子,還遇到了提前回家的鄰居和家人,所以殺人滅口,是也不是?”
風羲瞇了瞇眼,有了些明悟......這主簿似乎與劉家關系不一般。
王縣令知道自己的身份,顯然是站自己這邊,至于縣丞余大人,剛正不阿,屬于中立,但這主簿明顯就太過了些。
“說的如此詳細,難不成主簿大人親身經歷過。”風羲也來了火氣。
既然王縣令才是這里的老大,就根本不可能直接結案,將他問斬。
“放肆,”主簿怒目:“來人,將他拖出去杖則五十。”
“怎么,當我不在?”王縣令臉色鐵青,沉聲道。
這位正七品的一縣之首作為唯一知道風羲身份的人,平日也多有關注,據他所知,這風家公子外出歷練就是為了入品,連勾欄青樓都不曾去,又怎會奸淫民女。
看似證據確鑿,其中定有玄機,只是他一時參悟不透。
主簿聞言,身體一顫,如泄氣的皮球身體一下靠在了椅背,兩旁的衙役賊曹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卻根本不敢說什么。
“這件事我倒覺得有些蹊蹺。”一直不言的余縣丞,同樣看出了主簿的不對勁,“證據的確很是確鑿,但此案也正是風游徼向我稟報,以他的身手,作案的確不難,不過相比賊喊捉賊,直接深山埋尸,毀滅證據,豈不才是上策。”
現場一片安靜。
一眾衙役賊曹對風羲也算熟悉,年輕俊朗在勾欄定然很是受歡迎,又何必做這等殺頭之事,而且縣丞大人所講的確無法反駁。
“好你們這群當官的,這么多證據,你們竟然還想袒護他,大瀚王法何在。”
見情況有變,年輕女子忽然瞪大了雙眼,環(huán)視了一周,聲音尖銳。
此話一出,不少衙役賊曹默默低下了頭。
作為執(zhí)法者,他們見過的案子太多,熟人作案,老實人作案比比皆是,一切不過講究一個證據。
王縣令瞇了瞇眼,換做其他人,他早已給女子定了個咆哮公堂之罪......劉家他也知道不簡單,但背后的靠山卻連他都不是很清楚。
“來人,將風游徼先行押入大牢,”王縣令面無表情,頗具威嚴,“三日之內,找到張小桃,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不愧是官場老油條,看似為了更確切的證據,實則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到現在,風羲反而冷靜了下來。
如果劉家在京城有什么深厚背景,不可能查不到他的身份......那么,就是借此故意針對。
“嘶,”
如果是這樣,對方針對的絕對不會是他一個小小游徼這么簡單......而是整個風家。
......
四周幽暗,嗅了嗅空氣中潮濕腐敗的味道,風羲只覺胃酸翻涌。
門邊放置的一份飯菜也實在無法下咽,早已冷透。
縣衙大牢他也來過幾次,沒想到這次輪到了他自己。
相熟的一些游徼回來之后得知此事,也來看過他,然而也就只能看看,并沒什么卵用。
好在都是熟人,獄卒也沒給他上鐵鐐,當然也不排除是王縣令授意。
石頭壘砌的墻壁厚實無比,月光透過三個小方窗照射進來,塵糜浮動。
呼出一口氣,風羲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破爛不堪的草席上,心中快速復盤。
如果牽扯京城大人物與風家的對抗,他顯然會成為炮灰,作為一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他自然不可能完全指望這個不當人子的風家。
案子的關鍵無非在于證據和證人,證人已經死光......不對,的確還有一個,那便是生死未卜的張小桃。
風羲突然覺得這王縣令頭腦倒也清晰,不過既然劉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搞一出偷天換日,那小丫頭,怕是兇多吉少。
回到證物上面,差衣是鐵定的事實......至于刀上的血漬,也的確不假,不過只有劉琦一人的罷了。
這個世界顯然沒有什么能檢測的儀器,那便只剩那張遺書。
遺書......風羲瞬間眼睛一亮。
就算張小桃會寫字,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也根本不可能寫的如此娟秀.......那么之前的猜測就肯定是對的,這份遺書根本就是劉家偽造。
作為寫字的筆墨,當時根本就沒有作為證據呈上大堂,也就是說,在這群古代人的眼中,壓根就沒有提取指紋的概念。
如果是這樣,筆上肯定就沒有張小桃的指紋。
提取指紋......
想到這,風羲突然發(fā)現,他自己也壓根不會提取指紋。
想起曾經看過的那些電影小說,他有些想罵人的沖動。
一個成年人,早他么的將老師教的東西忘光了,那些穿越就能制造東西的完全就是扯淡......是帶著說明書,還是建造圖稿?
還有那些背詩的就更扯淡了,他現在記得的倒不少,完整的卻根本背不出兩首,最多知道一些出名的句子。
揉了揉額頭,風羲盡量讓自己冷靜,現在吐槽根本沒有實際意義。
筆上的指紋,無非就是汗水,油脂之類,當時天氣炎熱,指紋肯定更加明顯才對......風羲努力回憶高中化學課堂的知識,希望能找到可以顯示指紋的方法。
至于為什么不是大學知識......那時候他在努力上分,這些東西一點沒有。
隨著思考,風羲的眉頭也皺的更緊......好像學過很多,但內容都不是很清晰,也就記得個水是二氧化氫,鹽是氯化鈉......實在愧對老師,愧對學校,愧對祖國,在異界給你們丟臉了。
正當他要放棄時,忽然手上的戒指微動,竟突然收緊,傳來了一絲微弱痛感。
“怎么回事。”風羲又驚又喜,上次發(fā)生戒指收緊的情況,還是他第一次戴上的時候。
下意識,他就習慣性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左手的黑色戒指之上。
突然間,眼前場景變換,四周昏暗的墻壁變成亮堂的大殿,而他竟然就這樣坐在地上,哪還有什么破草席。
風羲心中大驚,猛然站起......這感覺,也太真實了。
大殿由八根巨大金柱撐起,上面雕龍刻鳳,屋頂鋪著華麗的琉璃瓦,橫梁之上花紋精美,艷麗無比。
整個大殿寬敞而莊嚴,地面鋪著光滑的地板,極有質感,中間擺放著兩排座椅,奢華無比,向上是一個平臺,巨大的寶座雕刻同樣精美,彰顯著尊貴和權威。
風羲沒去過大瀚王朝的宮殿,但他能想象到的樣子也不過如此。
他突然想到每次研究戒指,意識里看到的那片大殿......難不成他就在這大殿之中。
如果是這樣,他豈不是進到了戒指之中
越想,風羲越發(fā)肯定這猜想,剛想四處仔細看看,他就發(fā)現四周墻壁竟然并不是什么奢華的壁畫,而是一排排木架。
熟悉感迎面而來......這不就是圖書館里的書架么。
剛這么一想,他就注意到左側的墻壁之上,似乎還放著幾本不算很厚的書,鬼使神差的他直接就走了過去。
書架不高,他伸手便將其中一本拿在了手中......隨之整個人直接愣住了......高三下學期,化學,人民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