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芬也有些急了，提高了嗓音，“怎么不可能，你本來就只睡了十幾二十分鐘，是你睡得太死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媽媽干嘛要騙你啊……”

李菁宜盯著自己的媽看了很久，把李麗芬看得越發不自在，于是找了個理由走了，“我去給你煮碗面來，你快去洗個澡。”

“媽……”在李麗芬臨走關門時，李菁宜忽然柔聲叫住了她，并走下了床。

“嗯？”李麗芬知道女兒聰明機靈，又愛較真，三言兩語是絕對瞞不過去的，而自己在外雖能與顧客應對自如，天南海北地胡謅，但一遇到女兒，她便很容易‘吃虧’，被瞧出自己淡定外表下的謊言與不安，所以她趕忙又找了幾句話講，“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明天就要回上海，早點睡覺，快先去洗澡。”

李菁宜卻一把抱住了李麗芬，把頭埋在肩膀上，沉聲撒起了嬌，“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李麗芬無聲地笑了，撫摸著女兒柔軟的頭發，像是擁有了一件無價之寶，有了這句話，她覺得自己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媽，晨晨的婚禮沒有發生什么事吧？”李菁宜抬起頭來，格外認真地看著李麗芬。

李麗芬幾乎快要動搖了，到最后還是只說道：“想什么呢，人家是辦喜事，會出什么事啊。別瞎想。”

母親是出于保護女兒的本能，但第二日李菁宜就從新聞和熱搜上看到了報道：烏鎮一婚宴上化妝師意外死亡。

她嚇得手都差點握不住手機，原來這都是真的，不是她臆想出來的畫面。可文案中稱化妝師是被吹風機電線絆倒后突發心梗而死，那就意味著不是佳佳所殺，更不是自己。她腦中一片混亂，已分不清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索性給倪晨打個電話，或許能了解清楚當時的情況，而且她也很擔心倪晨現在究竟怎么樣了。

電話倒是很快接通了，不過手機那頭的聲音不是倪晨，是她的媽媽，還帶著明顯的哭腔，沒等李菁宜開口，就先向她哭訴了起來，“阿菁啊，謝天謝地，你已經醒了，為什么我們家晨晨還沒有醒過來？我可憐的女兒啊……”

李菁宜這才知道昨晚上當倪晨和秦聰父母久等不來敬酒的新郎新娘，來到休息室里找人時，驚訝地發現他們竟全都暈倒在地。更可怕的是，化妝師已當場沒有了呼吸。倪晨媽媽差點被嚇出了心臟病，也在病床上躺了很久，打了鎮定劑后才恢復過來。

實際上這已經是辛成成偽造過后的現場。他將刺死化妝師的兇器撿走，又把化妝師周身的血泊清理干凈，包括她身上因利器而產生的血窟窿也用法術消除了，偽裝出她是因意外而死亡的假象。

當然李菁宜的衣服也是辛成成用法術換的，那件毛衣自然也是臨時用了他的，才會如此寬松。

當他們被送往醫院檢查時，辛成成也不得空閑。他悄悄來到了倪晨所在的病房，好在倪大寶對自己的獨生女很舍得花錢，給她開了間單人病房，他也得以能爭取時間實施接下來的計劃。

倪晨雖然很虛弱，卻蘇醒得很快。她瞧著辛成成走了進來，用法術在房間里制造出一個結界，然后對她開口道：“現在你必須要離開這具身體了。”

倪晨認同地點了點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幾個字，“阿菁還好嗎？”

“她沒事，已經被她媽媽接走了。”

“那就好。”倪晨蒼白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然后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辛成成見她已做好了準備，開始交代她未卜的命運，“因為你附身在這具身體里太長時間，又經過了怨靈的攻擊，元神已受損，所以你離開倪晨后會失去所有法力，變回原形。我會將你放到遠離人類的山谷之中，你在那里可以重新修煉。”

倪晨平靜地聽著，眼角慢慢流出了眼淚，不知是在為自己而難過，還是為即將失去得到過的世界而傷心，最后她只是淡淡說了聲“謝謝。”

整個過程進行得很順利，倪晨的性命被保住了，黃鼠狼也被辛成成送走了，但是倪晨何時會清醒過來，辛成成也無法說得準。只能依靠她自身的意志和醫療科技了。

當李菁宜趕到醫院時，離她買好回上海的火車票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雖然化妝師的死目前被定性為意外，李菁宜作為當時在現場的人之一，還是被警察叫去例行做了筆錄。所以她是直接從公安局來到的醫院，連午飯都顧不得吃，她只想早些了解倪晨的現狀。

倪晨的爸爸和媽媽輪流守護在醫院，這一次他們倆倒是難得的意見一致，他們準備將倪晨送到上海的華山醫院去治療。

倪晨媽媽見到李菁宜，忙起身拉住她的手，急問道：“孩子，昨晚上我們家晨晨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們都醒了，就她一直沒醒過來。”

李菁宜有些恍惚地搖了搖頭，將方才在公安局里和警察說過的話重復了一遍，“我不知道。當時我本來在衛生間里換衣服補妝，一出來就看到化妝師奇怪地倒在地上，趕緊伸手探了探呼吸，卻已經死了，嚇得我直接暈了過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自己家里了。”

李菁宜當然不能把看見佳佳如同被鬼附身一般用簪子殺人的事說出來。這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是夢境還是真實發生的。

幸好她的證詞和另外兩個伴娘的陳述沒有矛盾之處，她們也都表示自己一到房間就看見化妝師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而化妝師的徒弟更是為自己撇清了所有關系，口口聲稱那時她肚子疼，一直在二樓的衛生間，連什么時候出了事都不知道。

在死亡的恐懼面前，她們都是在用本能保護自己。

未聽到任何有用消息，倪晨媽媽再一次泄了氣，頹然無力地坐回到病床前的沙發上。

“但是有件事……不知道阿姨有沒有發現？”李菁宜猶豫了片刻后決定說出另一件實情。

“什么事？你快說。”倪晨媽媽重燃起了希望。

李菁宜直言道：“晨晨身上有傷。那是結婚前被秦聰打的。”

倪晨媽媽有如遭到了晴天霹靂，不由得捏緊了沙發的一角，連嘴唇都在顫抖，“晨晨怎么這么傻，被打了為什么還要和這個人結婚？”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掩住了臉痛哭起來，斷斷續續地又道：“你為什么不和媽媽說呢？”

李菁宜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無用的安慰道：“阿姨，晨晨有打算要和他離婚的，只是……”

還沒等她講完，倪晨媽媽就騰一下站了起來，仿佛瞬間被注入了某種能量，手握成拳激動地說：“對，我絕不會放過那個臭小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說罷她就快步朝病房外去了，李菁宜想，八成是去秦聰家算賬的。

今天是個晴天，陽光灑在病床前的空地瓷磚上，斑駁且清晰的病床輪子來回移動留下的印痕纂刻出這家醫院悠久的歷史。李菁宜走到倪晨面前，看著她鼻子里的呼吸插管，手背上的滯留針，心頭似被壓著一塊石頭。早知如此，她就不該聽信倪晨和那個叫辛意的計劃。

忽然她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來不及轉身嘴里就吐出了一大片血，黑色的血。她慌亂地看著手心里的血漬，有那么幾秒鐘愣在原地。當她想起這里是醫院，準備跑出去找醫生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她驚訝地看到來人竟是辛意……

辛意見到她這副模樣，嘀咕了一聲“糟糕”，隨即上前將她抱了起來。

李菁宜只感到莫名其妙，攤著帶血的手道：“你干什么？我、我能走。”

“但我必須帶你去另一個地方。”說著辛意伸手在她腰間一點，李菁宜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