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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她的家庭

李麗芬在李菁宜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了艱辛的創業,于鎮東頭開了一家理發店,一來是為了還清自建房子的債務,二來是為了撫養李菁宜長大。

造房子是迫不得已,因為老屋實在太破舊了,又窄又小的一長條,縮在一連排大屋的中間,就像是一塊干癟發硬的臭豆腐,一天當中能曬到太陽的時間只有短短半日,到了梅雨季節,更是遭罪。鎮上一直流傳著一句話,“鎮南大戶人家,鎮北犄角旮旯。”邁入新世紀后,許多有條件的人家陸陸續續從鎮北搬遷了,重新造了新居,或是買了新屋。

李麗芬的父親李根財見別人蓋新房、買新屋,眼紅得很,三天兩頭就嘮叨,李麗芬的耳朵已聽出了老繭了。后來走了狗屎運,真被他在居委會抓鬮時摸到了一塊地。這塊地本是公家用來曬谷子、放電影的道場,風水自然是好的。

地是有了,可造房子的錢哪里來呢?

就算節衣縮食,也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本錢。李麗芬的意思是暫緩個幾年,等賺到了錢,再籌備起來也不遲。

但居委會中有人和李根財不對付,就下達了死通知,這塊地不能閑置著,若一個月內再不造房子,就要回收,重新抓鬮給別人了。這個別人就是他家的親戚。

李根財知道那人是有意和他作對,心里氣不過,不管不顧地四處借起了錢,把所有親戚朋友都借了個遍,從此也和那些不愿借錢的人斷了來往,實在錢不夠用的地方,他就賒賬,磕磕絆絆中總算把屋子給蓋了起來,一幢三室戶的兩層樓房。

從外觀來看,和其他人家的房子差不多,就像一白遮百丑,新屋自然比舊的好,敞亮整潔,還有個不小的院子,卻是用裸露的磚圍起來的,高度還不到當時小李菁宜身高的一半。因為真的沒錢了。

而那段時間是李麗芬最不愿回首的日子,整天都有人到她家里或是店里來催債,起初她還溫聲細語地和他們講道理,讓他們多緩點時間,她已經在慢慢籌錢了,后來他們頻繁地來,隨手還拿走她買給阿菁吃的零食和水果時,她就發火了,直接當著客人的面,沖他們嚷嚷起來,“你們別把我逼急了,我就拿把菜刀,到你們家里去抹脖子。”

那些客人們中有同情她遭遇的,就在一旁幫襯著說:“你們都是大老爺們,不要總欺負一個女人,算什么本事。”

大老爺們就笑嘻嘻地起哄,“你是看她老公沒了,想要軋姘頭吧?”

李麗芬聽了這話,當即就拿起一把刮胡子刀,沖到他們面前,“我現在就讓你們的老婆當寡婦,好再去找一個。”

那些大老爺們見她發了瘋的樣子,也有點怵了,忙后退了幾步,聲稱就是和她開開玩笑,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李麗芬見他們走了,沒有哭,繼續給客人理發、刮胡子。

鎮上好心人還是有的,所以客人們的確很照顧她的生意,回頭客很多,而這也引來了一些流言蜚語。古有名言,寡婦門前是非多。聽得多了,她就習慣了,賺錢要緊,懶得理論。

到如今這個小鎮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李麗芬還是守著小店,過日子。

只是自從生了一場大病后,她懂得了勞逸結合,每個月給自己放三四天假,在家養養花,或是躺平看電視,她不愿再給自己的女兒添麻煩。

那時她剛做完手術,躺在病床上膽顫心驚地問女兒,“那么多錢是從哪里來的?”

李菁宜微微笑了笑,淡定地告訴她,這是她向班主任借的,并把蓋了紅手印的借條拿了出來。但李菁宜讓她不用擔心還錢的事,她的獎學金一發,就可以先還掉一部分,剩下的等她工作之后慢慢還,上面已經寫明了還款進度,沒到時間是不會催債的。

當時李麗芬哭成了淚人。她感激老天爺在她苦難的一生中,給了她想要活下去的勇氣。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女兒。

這一年多的時間里,李麗芬一有點錢,就給女兒打過去,女兒每次都收了,然后換個花樣,借著各種過節的名義就把錢回到了她手里。她知道,女兒收錢,是為了讓她安心。

她像往常一樣,七點多來到了店里,打掃衛生,然后開始一天的營業。為了招攬生意,店鋪早就裝修過好多次了,雖比不得投資大的美容美發店,卻是干凈整潔,很有小鎮復古情懷。店里還有兩名伙計,一個是專門洗頭、染頭發的技師,另一個是同她學過手藝的理發師。忙不過來的時候,她就是全面手,兼顧所有工作。

許是快要入冬了,店里生意不錯,洗頭的人變多了,每天還有幾個來換發色的,三個人忙成了一團,但一到飯點,李根財就會準時出現。

他是來給他們送餐的。原本李麗芬請了一位阿姨,專門給他們做飯,但李根財得知后,就嫌李麗芬亂花錢,非要把這項活計包攬下來,就像以前小李菁宜由誰來照顧一樣,李根財口口聲稱他能帶孫女,不需要多花錢請人。

其實李麗芬怎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是為了能從她這里多拿幾個錢花。

她對自己父親的那副嘴臉和五臟六腑都早就看透了。可她骨子里的善良,又不允許她計較陳年往事而不去贍養老人。所以就擰巴地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好在她早有先見之明,三年前貸款買了一套九十多個平方的房子,搬出去住了,又以房間不夠為由,不需要再忍受他封建大家長式的脾氣。

最近幾年,許是李根財年紀大了,火爆的性情收斂了不少,但對于他看不順眼的人,或是他不順心的事,還是那副老樣子,好像誰都欠了他錢似的,動不動就要和人吵架,甚至動起手來。

就在前幾日早上,李根財還在茶館里喝茶,一個大塊頭的中年男人就興致勃勃地跑到了他跟前,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根財爺叔,你看新聞了沒有?你孫女都上新聞叻。”

“阿林,什么新聞?”李根財對于沒頭沒尾的這句話一頭霧水。

但這句話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注意,他們都停下了吹牛,豎起了耳朵,等著下文。

阿林早有準備,馬上把那條“李菁宜為母治病自愿做援交”的熱搜話題拿給李根財看,但李根財老眼昏花,那幾行小字,猶如一只只蝌蚪,不過是幾個黑點子。

“什么東西啊?”

“你看不清的,我讀給你聽好了。”阿林說著拿出了朗誦課文的架勢,大聲朗讀起內容來,他還怕老年人聽不懂什么叫援交,加上了自己的注解,但沒等他念完,李根財就重重地一拍桌子,“你個小畜佬,我家阿菁這么有孝心的孩子,要你在這里造謠,爛嚼舌根,我看你是皮癢,要吃拳頭了。”

阿林皮笑肉不笑地一攤手道:“根財爺叔啊,這又不是我瞎編亂造的嘍,是新聞里這么寫的呀。我就是好心告訴你一下,還被罵了,真有意思,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平日里耳背的李根財,此時耳朵卻是相當敏銳,他氣勢洶洶地站起身來,擼起了袖子,雙手握緊了拳頭,“你爸媽死得早,沒人管教你,是伐?今朝我就替他們好好管一管。”

周圍人聽他這么一說,趕緊勸他,不要為了一點事就和小輩動手。

阿林還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反而繼續讀了起來。

李根財更加火冒三丈,指著阿林的鼻子罵道:“小畜佬,你自己老婆要去軋姘頭,戴了綠帽子,就要死要活的,我那個時候就不該拉你一把,讓你淹死在大運河里才好。”

一句話戳中了阿林的傷疤,血淋淋地袒露在眾人面前,他醬油似的臉上露出了蠻橫的兇相,緊咬著牙關,揮起拳頭就沖了過來。

眾人見勢頭不對,勸架的勸架,跑去喊人的喊人,不乏有作壁上觀的,整個茶館里鬧得人仰馬翻,成了很多閑人好幾天茶余飯后的談資。

原本還不是人盡皆知的一樁事立馬成了大家議論的焦點。

這大概是李麗芬覺得自己爸爸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在李菁宜出生后,重男輕女的李根財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大胖孫女,還很嫌棄地對剛睜開眼睛滴溜溜四處瞧著的小菁宜說:“看什么看,怪你自己命不好,投胎到個窮人家。”一語成讖,李菁宜沒有得到父愛,也沒有心軟的神眷顧,唯有媽媽把她捧在手心里。

直到一年前李菁宜承擔了媽媽的醫藥費后,爺爺才對她另眼相看。在李根財眼里,會賺錢的孫女比只知道花錢讀書的孫女好得多了。

李麗芬沒和任何人辯駁,也沒有打電話質問李菁宜,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女兒,這世上即便所有人都懷疑李菁宜,唯獨她絲毫不會懷疑。

其實她很想打電話給女兒,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會讓她背上黑鍋,受到如此大的侮辱。可她好幾次撥通了電話,又立馬掛斷了。因為她了解她,從小執拗要強的性格,凡事都自己默默承受著,寧可打落牙齒和血吞,報喜不報憂,就算打了電話,也只是讓她背地里大哭一場。

所以到最后李麗芬只敢偷偷地聯絡了倪晨。幸好倪晨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因為這件事,李根財還被迫去了一趟派出所,大家都以為他會覺得丟面子而好幾天不肯露面了,沒想到第二天就在茶館里看到了他。

李根財仿佛成了一個地下黨組織專員,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有人在講他孫女的事情,他就跑過去一通指責。很多人素來知道他的脾氣,而且又有阿林的前車之鑒,也不敢和他真較勁,只好暫且按捺著八卦之魂。

一直到蔣雪直播承認誣陷李菁宜的事件之后,大家才都重新確信李菁宜還是個好孩子。李根財也終于可以在茶館里揚眉吐氣地數落阿林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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