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慕容煥來北辰宮了。
云昭儀的臉爛了,她向皇帝告狀,是阿娘給她打壞了。
明眼人一看就拙劣的演技,可皇帝卻信了。
他面色陰郁,來到北辰宮時,阿娘并沒有出來迎接,只有我跪在地上。
“皇后呢?她今日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云兒,可要給朕一個說法。”
我畢恭畢敬地垂眸。
“回稟陛下,皇后娘娘急火攻心,這會已經歇下了。娘親說,她思念成疾,不求時時見到陛下,只求您寵幸新人時,莫要被一葉障目,聽信一家之言。”
慕容煥怒氣微斂,有些吃驚。
“你娘親她……真的想見朕?”
我點點頭,細數著阿娘久居深宮,對出征在外的皇帝的思念。
“娘親時常說,年少相濡以沫的情意,她莫敢忘懷,只是她領悟得太晚了,如今才發現,這世間真正值得愛的男子是陛下。”
他睫毛猛然一顫,朱紅的燭火下,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偷偷松了口氣,汗水已經打濕了后背。
阿娘教給我的任務,終是完整地說出口了。
他拂開珠簾,來到昏黃的室內,靜靜地坐在床榻邊。
阿娘正在昏睡,清瘦卻依然絕艷的臉龐浮起一層汗珠,一滴清淚劃過眼角,夢囈從唇間破碎呼出。
“慕容煥,好疼啊。”
“慕容煥,我們的孩子何其無辜,其實我好想要他回來……”
美人落淚,如清露盈荷。
阿娘說過,她要裝得比后宮中所有女子,都更愛皇帝。
利用他那份對死去孩子的愧疚,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活,北羌才能得到喘息之機。
慕容煥十分動容。
“阿鳶,阿鳶,朕來了,對不起。”
他聲聲喚醒了阿娘,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將阿娘揉進他的身體里。
“等你病好了,朕就與你重新來過,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始終無人可以取代你。”
…
我娘是中原美人,阿爹還是羌族王子的時候,一次打馬進京,與女扮男裝的阿娘不打不相識,既見傾心。
后來阿爹繼位為王,履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立阿娘為王后。
還有了我,整個草原最受寵愛的小公主。
而南淵皇帝慕容煥,借北巡為由,在宴席上與阿爹把酒言歡,酒過三巡,埋伏的軍隊卻傾巢而出。
他殺了我爹之后,扶持年幼的王叔繼位,實際掌控著北羌局勢。
我跟著阿娘被擄回了南淵。
那時年幼,我只記得皇帝壓著娘親,說要想讓我活命,就順從他。
慕容煥撕扯著阿娘的衣裳,紅了眼眶。
“阿鳶,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為我親手制過紙鳶,你說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免我憂愁,免我孤苦。”
“如今怎么食言了?”
阿娘出身極貴,是禮部尚書家的嫡次女,少時曾入宮成為長公主的伴讀,也是因此結識了四皇子慕容煥。
四皇子比她小兩歲,由于生母被貶,一直被養在掖庭,任人欺凌。
是阿娘的出現,成為了他的一束光。
她明媚張揚,時常解救被人欺負的慕容煥,將他擋在自己身后。
可阿娘被擄來南淵后,日日以淚洗面。
每每皇帝來臨幸,便將四歲的我抱在腿上,用玉扳指掐住我纖細的脖頸,含笑逗弄。
“小女乖乖,你看看你娘親,她那么愛你,必然不想讓你這么小,就被送到西塞跟胡人和親吧?”
他不顧群臣反對,將阿娘封為了宸妃,建了一座華麗的北辰宮給她居住。
還封我為清音郡主,允準我陪在阿娘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