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緣巧合。
九州這片土地古老到不可言說，里面埋藏著太多太多令人費解之事。
霞露零甚至聽說過有人一夢千古，作古亡國之君的詩詞歌賦，一日之內引靈入體，踏足修行。
遇見一座過去存在的小廟，得了一樁機緣，倒也不是什么值得驚詫的事情。
或許是借著靈氣浪潮的來襲，短暫的邀人一聚。
兩人走出岳陽樓，古老的建筑之中藏著不為人知的奧秘，沉默的守望著洞庭風波。
雨！
沒有任何征兆，奚奚蒙蒙的雨為岳陽增添了幾分羞怯，使人看不清他的真正樣貌。
“怎么下雨了？”
“天氣上明明沒說下雨啊？”
路人詫異而又略帶羞惱的站在屋檐之下，躲著這寒冷雨水。
大霧不知緣何而起，慢慢的撫過游人躁動。
“姜少爺，請上船吧，主人還在等您，霞露家的小姐，也一同上船吧。”
慢悠悠的漁夫劃著小船靠攏岸邊，向著佇立的二人發出邀請。
他渾身裹得嚴實，
“叔叔，能載我們一程嗎？”
他們身旁無處避雨的年輕情侶也想登船臨湖。
但漁夫只是搖了搖頭，道：“客滿了，兩位等下一趟吧。”
大霧彌籠，晃悠的小船緩緩駛入深處。
小船載著姜靈起
“前輩是……”
“不足人道的老仆而已，叫我老龜就成。”
漁夫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個墨綠的光頭，身上穿的也是一件龜甲。
看著姜靈起的眼中滿是唏噓，“當年偌大的姜家竟然也只剩下您一人了啊。”
姜家以前很是鼎盛嗎？
姜靈起仔細回憶著，不是從曾祖父開始，自己家就是一脈單傳嗎？
看來，這位龜妖，也是存活很久的妖了啊。
他轉頭看著背刀的霞露零。
“你們家還沒舍棄這柄刀啊。”
他的語氣驚訝，像是看見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小姑娘，我要是你，現在就扔掉這把刀，不對，你可不能扔到洞庭湖里面。”
“不行，這個是我們家祖傳的刀。”
霞露零一陣搖頭，刀在人在，刀毀人亡。
這是霞露家的祖訓。
龜妖啞然，也是，沒了這柄刀，霞露家早就被大浪淘沙了。
“到了。”
龜妖忽然停止了搖櫓，湖水之上，突兀的出現一個涼亭。
一個人影早就等待多時。
“霞露家的，和老龜我一同游覽一圈，指點指點你，如何？”
龜妖問詢，霞露零點點頭。
是自家老板與蕩波將軍有約，她自然不會湊上去。
姜靈起看著眼前人，由衷而發的為對方的氣質所折服。
中年男人面容俊朗，額上生出似木非木的角，身后的蛟尾垂落湖中。
湖中的魚兒與這甩動的尾不斷嬉鬧。
古老生命的特征在對上身上是如此的顯明。
直到如今，姜靈起才能一觀蛟龍神圣。
可惜乃是人身，而非是當日那橫壓江河的蛟龍身姿。
“你來了。”
“蕩波將軍。”
姜靈起恭敬的叫了一聲。
“嗯。”中年男人點點頭，“我與你烈祖相識于微末，結為兄弟，不必多禮。”
姜靈起吞了口唾沫，蕩波將軍這輩分還真是高得嚇人。
烈祖，這得是幾世祖宗了啊？
“不必想那么多，世人稱我龍君，你可稱我烈祖。”
蛟龍化作的男人放下手中酒杯，盯著面前的后輩。
一時間失了神。
太像了，幾乎與那個畫像上那位兵兇人神一模一樣。
自太虛而來的回憶如同潮水將他吞沒。
天幕零碎，青云嘶吼，混亂的禱告……
以漢族之志，血染長生天的男人在宮墻之內迎接了太陽的落幕。
直到數百年后，混亂瘋狂的世代卷土重來，白山黑水之間的水德輪轉，竊據九州神器。
自那以后，他終于確定，太陽上居住的最后一位人神死去。
“烈祖？”
“無礙。”
龍君從回憶之中掙脫，抿了一口酒。
“你，見過太陽嗎？”
他面色嚴肅，眼底不知何時染上了絢爛的暗金顏色。
靜謐的湖水頃刻泛濫，升起的簾幕籠罩古亭。
一切都被隔絕了，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姜靈起瞥過腳下，古亭之下，早就不是什么湖水。
而是一片璀璨絢爛的星河流轉，長江蜿蜒其中。
太陽，姜靈起愣住。
他知道龍君說的絕不是銀河系內那顆燃燒的恒星。
而是，已經被認為死去的神祗！
“未曾。”
他搖搖頭。
那雙暗金渲染的蛟目說不出失望還是別的什么。
“但我見過，太陽之內，神殿之上，有人在鍛造著什么，帶我進入修行……”
姜靈起回憶，那個畫面就像是刻印在腦海之內，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清晰。
每一縷火焰，每一尊神像，每一聲碰撞……
火焰似乎在洶涌，向著他的記憶燃燒，伴之而來的，是再度響起的萬千憤怒嘶吼。
砰——！
酒杯被捏碎，醇香的粘稠液體順著龍君的爪不斷流淌。
但本人卻似渾然不知。
人神，竟然還活著！
直到聽見姜靈起發出如野獸一般的痛苦嗬嗬聲，龍君才恍若大夢初醒。
蛟爪抵住姜靈起額頭。
清涼如水一般的感覺不斷涌入，終于是熄滅了咆哮焰火。
“不要去可以去想，那是來自神祗的力量。”
龍君垂眸，不讓姜靈起看見自己眼中的暗金威嚴與驚駭。
人神，竟然仍舊活著？！
原來那些古神，真的能夠被殺死！
“烈祖，那些古神，究竟是什么？”
姜靈起終于忍不住，問出自己的疑惑。
他經歷過子和，經歷過高古的記憶。
但從未真正見過那些為人忌憚的古神。
為什么修行就一定意味著畸變，那些如今仍舊口口相傳的神話又是從何而來？
“不知道。”
龍君微微搖頭，誰知道那些古神究竟是什么。
長江不能給他答案。
他唯一能從長江之中看見的，是太古蠻荒時期的天地。
神人融洽，天地交合。
直到那些古神的到來，真正的神明們。
再也不能回應人世間的祈禱。
于是自皇天后土之中誕生的先天神圣們化作了傳說，只存在于世間生靈的口中。
外來的古神占據了天地。
但不知為何，祂們卻自始至終不能踏入九州天地之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