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小次郎,躺倒于地,血液自胸膛流出,像只受傷的麋鹿,眸中寫滿了不解。
他捉摸不透,自己為何就這么輕易敗了。
自十三歲復仇后,為了磨礪技藝,他輾轉(zhuǎn)去了許多地方。
每次與人激斗,無論過程如何兇險,到最后都是他站著,別人躺著。
憑借手中長刀,他一個半大小子,讓那些地方上闖出名堂的劍客們,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
而他也被人們冠以天才之名,又恰逢亂世,在充滿殺戮血腥的戰(zhàn)場上,一次又一次地揮刀。
自此他佐佐木小次郎,名聲大噪!
如今年僅十六歲,便在這長門之地,掙下了豐厚家業(yè)。
可就在剛才,那個曾給予自己恩惠,名為一刀齋的男人,將這一切狠狠擊碎。
輕描淡寫的一刀,讓他三年積攢的所有驕傲,全部剝奪!
“不夠,還不夠!”
而一刀齋并不就此作罷,他要殺了佐佐木小次郎。
眼前的佐佐木,不是他想要的小次郎。
他需要的是足夠和其一戰(zhàn),且能將他逼入絕境的猛獸,而非羽毛華麗的孔雀!
他抬起手中刀,指向佐佐木的友人們,冷冷講道:“你們過來朝他臉上吐口水,再給我狠狠打,快點!”
聞言,圍觀眾人相互左顧右盼起來,他們顯得猶豫非常,但又懾服于一刀齋的威名,不敢扭頭就走,一時僵在原地。
見眾人這副德行,一刀齋指向其中模樣稍顯稚嫩的武士:“就是你,你先來……”
“我……”
那武士指了指自己有點不可置信。
忽然,他感受到野獸擇人而噬的氣機,迎面撲來。
再看一刀齋,已提刀朝其緩緩靠近!
年輕武士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佐佐木的劍技他是清楚的。
在記憶里,自一年前他和佐佐木相識,見證過對方無數(shù)次與人比斗,卻無一敗績的實力。
這樣的佐佐木,他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可就是這么一個天才劍客,卻在名為一刀齋之人的手中,連一招都走不過。
眼看一刀齋殺來,他迫于小命要緊,遲疑來到佐佐木身邊,朝其臉上吐了一口,然后抬起大腳狠狠踹了下去。
一刀齋見狀,嘴角微揚,目露戲謔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呢?”
其余七人,見已有人上前折辱小次郎,便也放開了手腳,沖躺在地上的佐佐木吐口水,用腳踩踏。
起初這些人還有所收斂,但人性的惡一旦被釋放,那么就會變得肆無忌憚。
他們連打帶罵,原本高高在上的天才,被這幫人踩到了腳下,不知為何眾人心中頓生快感!
且既然動手撕破臉皮,雙方根本就沒什么情義可言。
所有人愈發(fā)放肆起來,開始毫無忌憚地對佐佐木進行羞辱。
訕笑,謾罵,不斷傳入佐佐木耳中。
漸漸,佐佐木已麻木,忽然一股溫熱之感,淋在了他的頭上。
抬眼看去,發(fā)現(xiàn)竟有人沖他身上撒尿,那人還是與其無話不談,關系最好的一位。
只是這人,此時全然沒了在他面前原本溫文爾雅的模樣,正露出譏諷的笑容,邊尿邊罵道:“什么劍道少有的天才,狗崽子我忍你很久了,看看你現(xiàn)在這樣,就是個屁!”
如此這般,這些人將佐佐木羞辱夠了,一刀齋才叫他們散去。
一刀齋俯瞰著地上佐佐木,瞧著他如被遺棄的抹布,骯臟、腥臭。
緩緩道:“我的天才,現(xiàn)在該知道你是和怎樣的豬狗為伍,你以為現(xiàn)在得到的一切是多么了不起。
別忘了,世人只會捧高踩低,在你春風得意時,他們就像家犬,搖尾舔舐,那模樣巴不得將所有獻祭給你。
可一旦你遭逢失敗,這些平常對你呵護備至,吹捧你的家犬,就會露出獠牙,肆意撒野凌辱你。
在牲畜圈里,即便為王,卻也只是跟一群滿身污穢的牲口為伍,迷失在牲畜圈中的你,真是有夠蠢的!”
講到這一刀齋緩緩收刀,冷笑道:“你浪費了我給你的機會,我再多給你兩年時間,那時你也有二十了。
我會再次找到你,你是繼續(xù)待在牲畜圈,做著被牲口吹捧的美夢,還是怎樣,這都隨你。
不過下次見面,可不會像今天一般饒過你,那時我不會只斬發(fā)髻,而是要斬了你腦袋?!?
話畢,一刀齋頭也不回離開,消失于夜色中。
如此這般,佐佐木被丟在這狹長的巷道里,茍延殘喘。
最后他被過路之人搭救,送入了醫(yī)館救治。
那夜過后……
關于佐佐木戰(zhàn)敗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大街小巷。
原本所謂的友人們,十分默契地推波助瀾肆意詆毀。
在他們口中將羞辱佐佐木的過錯,全都推給了一刀齋。
而他們則成了為友人出頭,卻實力不濟,不得已被一刀齋打走的仗義之士。
因為不想背負背叛友人的罵名,也許在聽到佐佐木戰(zhàn)敗,有那好事之徒會添油加醋進行夸大。
但這所謂的好友們,為了自己名聲則會無所不用其極,暗地里抹黑詆毀佐佐木。
因為他們清楚,謠言傳多了,不論事實如何,那些莫須有之事,就會成為人們眼中的事實。
只要人們越鄙視佐佐木,他們就越安全!
一時間,佐佐木小次郎在長門之地,變得聲名狼藉。
他成了肆意欺壓弱者,玩弄良家女子,且嗜賭成性,殘暴、恃才傲物之徒。
而有著無雙之名的一刀齋,轉(zhuǎn)眼成了仗義出手的豪杰,為人們教訓了這為非作歹的家伙。
這一切,都被養(yǎng)傷的佐佐木默默看在眼里,聽在耳中。
直到佐佐木傷勢痊愈,眾人發(fā)現(xiàn)他的居所空空如也,人也不見了蹤影。
一年后……
京都游廊,
此處是整個京都最為熱鬧繁華之所,聚集著大批游女,是男人眼中的天堂。
除了歌舞伎町,還有無數(shù)店鋪林立,就在此地名為木棠坊的店鋪中。
卻見,樣貌美麗的女子,留著嶋田髻,穿著青色単衣,手搖團扇,腳踩木屐,腰肢輕擺走入店內(nèi)。
她打量了一眼店內(nèi)各種家具,大聲道:“掌柜的在不在?”
模樣市儈的男子,忙從后堂竄出回應道:“在在在,哎呦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阿燕姑娘啊,你這是要買什么?”
他留著兩撇小胡子,估摸著已有四十歲,正滿臉堆笑。
名叫阿燕的女子嘻嘻一笑,隨即講到:“昨夜客人喝多了鬧事,媽媽桑讓我過來請人去修補砸壞的門窗!”
“小事一樁,我這就請我店里學徒過去看看,保準修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