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姜令儀的“據理力爭”，蕭宸朔被允許站著回話。

磕破后腦勺的獄卒在姜令儀簡單的檢查之后被扶下去就醫，平琛雖然差點就見了閻王，不過暫且沒什么大礙，繼續留在堂上。

聽說過他行事毫無章法，但也沒想到能到公堂上發瘋的地步，果然有個好爹就是了不起。

姜令儀明里是幫蕭宸朔說話，實則是為大理寺眾人解圍。他們明擺著拿蕭宸朔沒辦法，也不能貿然傷他。姜令儀出言辯駁，也是給云景櫟一個臺階下。

其他人或許一時反應不過來，但她知道蕭宸朔和云景櫟一定能懂。

姜令儀轉頭神色復雜地看向蕭宸朔，男人輕抬眼皮，帶著笑的唇角看得她心中發寒。

她只能垂頭當做不知，踱步回自己的位置，站在了平琛旁邊。

云景櫟將二人的動作與神態盡收眼底。看著姜令儀蒼白的側臉，向來平靜的心里起了波瀾。

同姜令儀接觸的次數越多，她身上的謎團也越來越多，叫人費解。

“大人？”

負責記錄的錄事在一旁輕聲提醒，示意云景櫟可以開始審問。

因為剛才的變故，堂上的氣氛算不上太好，反而是蕭宸朔這個被審的人表情最輕松。他一只手負在身后，吊兒郎當地望著高堂上的云景櫟。

“疑犯蕭宸朔，前日夜里亥時初到百花樓，之后便單獨與死者二人在房中，對嗎？”

蕭宸朔不置可否，“是。”

“所有人都只見你進未見你出，你是何時離開，如何離開？”

云景櫟按照流程出言質問。

蕭宸朔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戲謔地反問道：“大人沒去過青樓吧？”

身在大理寺公堂之上，非但不配合辦案據實說出證言，還出言不遜調侃長官，他這樣的態度完全是在藐視公堂，平琛放在佩劍上的手又握緊了幾分。

姜令儀察覺到他的不忿，警告地斜了他一眼。

既然打不過人家，可別再意氣用事了，剛才她都怕蕭宸朔真一把擰斷了平琛的脖子。

云景櫟射來的目光如同淬了千年寒冰，蕭宸朔卻毫不在意，不緊不慢地替自己分辯道：“青樓這樣的地方，花娘和老鴇只盯著進門的客人，銀子進了口袋哪還管你幾時離開。”

“況且我每次去百花樓都只找同一個人，時間久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會白費工夫把時間和精力放在我身上。夜里百花樓恒舞酣歌，沒有人注意到我離開是很平常的事。”

云景櫟沒有理會他的一番話，低頭輕翻卷紙，哪怕沒有換上正式的官服，依然不減他渾身上下的清貴之氣。

“你不必說這么多，只需回答是何時離開，如何離開便可。”

蕭宸朔看見他這副作派，心里暗自不爽，也失了耐性。

若非是想要借此機會抓住那人的把柄，他根本不可能和這群蠢貨在大理寺浪費時間。

“我在百花樓的時間不超過兩刻鐘，從正門進從正門出。”

“蕭三公子大半夜去青樓，只待了不到兩刻鐘？”平琛明擺著不信他的說辭。

兩刻鐘夠做什么，他總不可能大晚上就為去找老相好喝杯茶吧。

姜令儀額角狂跳，喉嚨發癢偏頭捂嘴咳嗽起來。偷偷用眼睛去瞟蕭宸朔的表情

但接下來仵作的話卻表示，蕭宸朔可能真是去喝了杯茶。

“死者當晚的確未行房事。”

平琛更覺得驚奇，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懂的，男人去青樓難道還會有第二個目的？

他脖頸的痛感尚未完全褪去，帶著一圈紅痕抻直了脖子，微抬下頜質問蕭宸朔。

“既然去了，為何又急著離開？蕭三公子那晚找媚桃都做了什么？”

“這也要問？”蕭宸朔懶懶地挑眉。

云景櫟輕敲桌案，將氣氛拉回正常的審問之中。“你是最后一個見她的人，就算不是兇手，也應該如實回答配合大理寺辦案。”

平琛認定蕭宸朔是在撒謊，正想看看他還能編出什么荒唐的言論，卻見男人笑吟吟地朝自己的方向看過來。

“這個可就要問姜姑娘了。”

瞬間，大堂中數道目光都齊刷刷地轉到了姜令儀的身上，如同聽見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聞，一個個目瞪口呆。

姜令儀也沒比他們好到哪兒去。她眼神呆滯地看向蕭宸朔，心中警鈴大作。

這個二世祖，不會又想用什么辦法把自己拖下水，然后被牢牢按在同一個陣營，之后就不得不絞盡腦汁幫他脫罪了。

姜令儀這輩子的目標就是收起無用的好心和過度信任，做一個只認利不認情的商人，但萬萬沒想到剛起步就遇見蕭宸朔這樣老奸巨猾的黑心商販，別人賺一分利，他就要扒人一張皮。

早知道就不覬覦天刑草了。

“蕭宸朔，慎言。”

云景櫟臉色未變，但多年敵手早已熟知彼此的情緒，蕭宸朔將他眼底的憤怒全盤接收。

“三人成虎的道理，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嗎？”

姜令儀抬眸望向上方那個儒雅端方的京城第一公子。相比于蕭宸朔突矢冷箭，云景櫟出言暗諷更叫她驚訝。

他這話分明是暗指蕭宸朔生母因為盛傳的那些流言深受其害，告誡他不要語焉不詳壞人名聲。

蕭宸朔卻像沒聽出他的意有所指，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說：“我到百花樓之后便想起與姜姑娘約好將一處宅子賣給她，所以才會匆匆離開。”

“蕭家產業眾多，一個一進小宅子地契，找起來實在有些困難。第二日我拿好東西出門，剛好碰見你們大理寺的人，還將那張地契當做我畏罪潛逃的證據。”

他作出委屈的神色，對著姜令儀幽幽地說：“姜姑娘，若不是因為你，我恐怕也不會落到成為階下囚的境地。”

姜令儀暗中翻了個白眼，什么毫不相干的屎盆子也要往她頭上扣。

他們說得沒錯，蕭宸朔這種人的確應該離得越遠越好，跟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他肯定會把所有的錯誤和失敗都找理由推在別人身上，從而達成精神控制的目的。

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