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神戶與大阪之間的山間小鎮上,小雨淅淅瀝瀝地下。
路明非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暗沉沉的,陌生的天花板由木質的房梁搭成,空氣泛著淡淡的潮意。
他翻了個身,由平躺變為側躺,面向窗戶的方向,路明非的視線和地面齊平,他正躺在標準的日式榻榻米上。
窗戶半支著,送來濕潤的微風,空隙中可見在朦朧雨霧中墨綠的山林。
路明非能聽到雨水在房檐處積蓄,滴落,像鐘表的秒針似的,水滴一顆顆落地時簡寫發出節奏均衡的嗒、嗒聲。
他把手從被窩里伸出來,搭在被子上,望著天花板思考人生。
在這種潮濕微冷的天氣,被褥竟然出奇的溫暖干燥,讓人想就這樣一直躺下去。
不知道現在幾點。
路明非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回到東京半島酒店后沉沉入睡,而這里明顯是一間日式風格的旅舍。
他這是睡斷片了?
“路鳴澤。”
路明非喊了一聲弟弟的名字,以他多年的經驗,路鳴澤此刻多半就在隔壁。
寂靜無聲。
“路鳴澤!別鬧了!我知道你在。”
空空蕩蕩,他的聲音在房間內擴散至無聲。
路明非慌了,腦袋嗡嗡的,猛地坐起來,在床邊還有被子上摸索手機。
為了這次旅行,向來摳搜的他特意買了部便宜手機,防止他真把路鳴澤這神出鬼沒的小子搞失聯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一直有種不安,擔心路鳴澤真的有天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路明非站起來,拎著被子抖了抖,一部黑色的摩托羅拉手機從里面掉出來,在榻榻米上輕輕彈了兩下。
手機里是一條新錄的語音留言。
他按下播放鍵,從擴音器中傳來路鳴澤的聲音。
“你從明治神宮回來之后,在半島酒店里昏睡不醒,我們找來的本地醫生說你受到了驚嚇,需要靜養幾天。
這里是鹿取鎮,在神戶和大阪之間的山里。
非常有名的景點‘鹿取神社’就在這兒,剛好我們原定的去大阪旅游的路線上,交通也蠻便利的,很多人在這里休假,我們就先把你送到這兒的鹿取旅舍休養。
楚師兄和師兄的老爹要去拜訪一位刀匠,暫時不和我們一起行動。
我和愷撒先去大阪玩兩天,哥哥你就先在這兒休養,過幾天我們一起去月路島。
PS:不用擔心,雖然是去大阪玩,不過我們晚上也會回來旅舍休息的,從大阪到這里坐阪神線只需要半個小時。
不要問為什么多此一舉,因為我是你親愛的弟弟,知道你自己一個人呆在這兒會寂寞。”
“切——寂寞什么的,我才不會寂寞嘞,你不回來反而清凈。”
路明非哼唧了一聲,把手機揣在浴衣袖子里,踢踏著木屐走出屋子。
明明已經過了梅雨季節,山中又下起了連綿細雨。
前來休假的旅客們聚集在旅舍的屋檐下,有的支起小桌喝酒說笑,有的靜靜賞雨,路明非走在人群中忽然覺得無所適從。
“路明非?”
有人突然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路明非愣了一下,疑惑地轉過身去,他思來想去自己在日本也沒有認識的人,誰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呢?
這聽起來也不像路鳴澤或者一起來日本的任何人。
喊出他名字的是名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黑色羽織,臉龐清秀漂亮得好像女孩,眉眼細長,膚色白皙,看著他笑意盈盈。
“我是源稚女,在鹿取神社做暑期兼職,這座旅舍也是神社的產業,最近一段時間游客比較多,暫時在這兒幫忙。你可以把我當作這件旅舍的臨時大堂經理這樣。”
“你認識我?”路明非問。
源稚女輕笑,“其實旅舍有不少人都知道您,畢竟昏迷著來這兒度假的人還是很罕見的。”
路明非尷尬四望,腳趾扣地,“啊這……”
“不過您不用擔心,知道您名字的只有我,是您的弟弟拜托我照顧您的。”
源稚女帶路明非來到屋檐下的茶桌旁坐下,為路明非倒了杯熱茶,他望向外面像剛從細密網羅中篩下的濛濛細雨,說:
“這場雨從昨天路君來的時候就開始下了,真是遺憾,不然可以帶路君一起去鎮上走走。”
路明非捧著熱茶,蒸騰的熱氣在他的視線中和朦朧的細雨紗幕重疊在一起。
旅舍的位置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從這里越過低矮的院墻能看到半山腰的鹿取神社,還有山腳下小鎮中的萬家燈火。
幽深的密林間傳來鳥鳴,路明非感覺自己像亂入到某個日本動漫里,馬上就要在這座深山里邂逅某個古老的妖怪。
不知道大阪有沒有下雨,他心想。
大阪也在下小雨。
大阪市中心,路鳴澤和愷撒打著傘走在大阪城公園里,正在前往大阪市的著名景點——大阪城天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