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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安魂曲

如果必須墜落,就讓我墜落,帶著我所擁有的一切。

……

電話里人聲嘈雜,能聽見各類擺攤小販的吆喝,似乎是在夜市。

“不要總讓我擔心好嗎?”

“哈?‘總讓我擔心’,這一百多年里你從來沒有來過日本,聯系我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上一次還是在九年前。對你而言,我只是你用來統御瓦爾基里們的工具。既然如此,當年為什么要復活我,吃掉我你可以變得更接近神?!?

電話對面一陣長久的沉默,“還沒到那個時候,太早融合不利于篩選合適的后代。我會把你放在最后,讓你能親眼看到我登上神位。”

“合適的后代?你制造的那個家族?”五十嵐籠月大笑,片刻后笑容斂去,聲音冰冷。

“我見到你選中的孩子了,嘖,真是可悲,誰能想到,家族最重視最寵愛的孩子,他的出生正是為了在合適的時候獻出自己的生命呢?就像他的母親?!?

“不要做無謂之舉。九年前你盡全力保住了那女人的命,最后她還是死了,而且是在經歷過難以想象的折磨之后,她的五感逐漸喪失,幾年間慢慢變成一具空殼。

她本可以干脆利落地死,就像在日本遇到一場所有人都可能遇到的意外。愷撒當時年紀還小,也會比現在更聽話,可你放她離開了?!?

“確實痛苦,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蔽迨畭够\月忽然泄了氣,坐在路旁的長椅上,仰望一片混沌的天空,城市的霓虹燈光穿透朦朧打在云層里,制造出五光十色的光柱,倒映著城市的繁華。

曼斯識趣地站到了聽不到兩人對話內容的遠處,在陰影里抽著雪茄。

聽到五十嵐籠月的嘆息,電話對面的聲音溫和了不少。

“我知道,所有的忍耐和痛苦都值得,為了獲得世界終極的力量,我們連神都可以背叛。不過你仍需解釋一下,今天你的所作所為?!?

“我只是想看看哥哥你選中的人有什么特殊之處,沒別的意思。”五十嵐籠月攤攤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我警告你,不要碰愷撒。你知道他對我們計劃的重要性,近百年篩選,他是最完美的孩子。”電話中的聲音語氣嚴厲,

“如果你遇到任何異常,一定我先和我報告知道嗎?謹慎行事,你的位置很重要,如果不是你的尼伯龍根覆蓋整個日本,包括卡塞爾學院在內的這些人必然會發現日本的異常。

我們的實驗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知曉,你的行動也是,不要影響到我們的實驗,九年前的程度已經是我對你最大的容忍。”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在我和愷撒,或者說需要在我和計劃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么?”

“不要問這種蠢問題。你知道我會選哪個,所謂棄族的命運,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豎起戰旗,返回故鄉。死不可怕,只是一場長眠。你會和我一起,登臨神座!”

日本半島酒店,愷撒在黑暗中起身,房間外傳來管風琴的樂聲,還有合唱團的齊聲頌唱。

“主!請賜給他們永遠的安息,

并以永恒的光輝照耀他們?!?

是莫扎特的D小調《安魂曲》。

房門沒有鎖,開著一條門縫,愷撒明明記得自己睡前鎖好了房門。

門的縫隙中透出明亮的光線,在地板上畫下長長的金色直線,并在墻壁翻折出線型的光條,悼念亡者的歌聲也正是從縫隙溜進來的。

富有穿透性的女高音嘹亮而神圣。

“上主!錫安的人要歌頌你;

他們要在耶路撒冷向主還愿?!?

外面似乎有許多人從門前經過,來來往往間,黑暗里屋內的光條忽明忽暗。

“請垂聽我的禱告吧,

所有的血肉都終將回歸于您。

……

日本半島酒店也會承接葬禮嗎?還是在深夜。

愷撒疑惑地起身,穿著睡衣,打開房門,空靈的歌聲和教堂內明亮的光線撲面而來。

歌聲回蕩在古老的哥特式教堂里,每一枚音符都像一只飛起的白鴿。

愷撒低頭看向自己懷里的白玫瑰,走向中央祭壇上包圍在白燭和花朵中精美的六角形棺木。

明明有歌聲回蕩,整座教堂內除了愷撒自己,空無一人。

棺木的蓋子擱置在一旁,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人在棺木中安然沉睡。

她金棕色的頭發和白皙的皮膚仍像生前一般柔順光澤,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仿佛做著美夢。

可是愷撒知道,在女人臨死前,深藍色的眼睛已經無法看到任何東西,她的耳朵已經聽不見自己的每一聲呼喚,想要傾訴痛苦喉嚨卻已無法發聲,當他握緊女人的手時,女人已經毫無所覺。

“媽媽?!?

無人回應。

靜的好像整個世界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活人。

“你很想念她?”

突兀地,一道聲音響起。

愷撒猛地抬頭,那是名十二三歲的男孩,穿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戴著精美的白色蕾絲領結,小皮鞋擦得锃亮。

他坐在女人的棺木旁,眼瞳中閃爍著淡金色的光芒,仿若有金色的雷暴在黑色的深淵中盤旋。

男孩頭發漆黑,小臉清秀稚嫩,亞裔面孔,他端詳棺木里面的女人和一旁的愷撒,眼神帶著孩子特有的好奇和天真,說完這句話后,男孩又抬頭望向高處的教堂穹頂。

那里掛著十字架和釘在十字架上幾近赤身裸體的受難之人。

愷撒沒有回答。

男孩又繼續說道:“你聽到了嗎?這里沒有那么安靜,他們在笑,在慶祝欸,你能聽到的,不是嗎?”

一道道常人不可見的影子棲息在愷撒周圍,此刻它們有的鉆入教堂的各處縫隙,有的穿過墻壁,輕盈纖薄的羽翼扇動,在每一處風能到達的地方流淌。

“鐮鼬”,它們是愷撒忠實的仆從,是他的耳,眼,手,凡是鐮鼬能觸及的地方,盡數蔓延著他的感知。

它們為愷撒捕來獵物,那是一道道細微的聲音,匯集起來時如同信息的洪流。

是一場宴會,葬禮舉辦的同時,期待已久的人們聚集在隱秘的盛宴中。

人們滿含笑意竊竊私語,盛滿鮮紅葡萄酒的酒杯彼此碰撞,帶著醉意的男人摟著盛裝的女人,舞姿翩翩,裙擺飛舞,皮鞋與光亮的地板碰撞敲擊……

他們在慶祝女人的死亡,慶?!肮艩栟备瘛边@一卑賤姓氏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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