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似乎看起來，并不開心。”

花清九開口發問，但語氣卻是陳述。他學著女孩的姿勢，坐在護欄內，將腿伸出欄桿空隙，一蕩一蕩，手則拉住護欄，身體后仰。

“這是一個能看到百分百月亮的姐姐姿勢。”希茨曾如此評價。

“對啊，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愛人，自己的親人能永遠陪伴著自己呢？”

她的眼神悲傷，如同烈日下快要融化的雪糕。

“她應該很怨我吧，特別是在游覽時光之后。”

“這倒是沒有吧？”花清九回憶起在那個酒館內，希瑟的表情與言語，又隨口道：

“不過一直待在一起的話，說不定也會煩惱吧？”

“也是呢。”她輕聲贊同，又側頭看著英俊的男人，視線在他凝結成痂的胸口掃過，接著話頭說道：“花花這次做夢，夢見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嗎？”

花清九見撩到自己，罕見沉默了一瞬，才疲憊地開口道：“是個很長的夢呢，直到現在，我都無法完全確信自己已經醒來。或許光界，人族都只是某個生靈的一場夢中之景？”

他說著，突感嘴角一濕，如同被早春的第一滴雨親吻，冰涼而柔軟。

對面的女孩一吻結束，壞壞嘿笑一聲，才回過頭繼續仰望妹妹的月亮，悠悠道：“但這份觸感，是真實的，對吧？即便我們都是虛幻的一畫，但相愛的我們也會在同一畫的虛幻中真實觸碰。”

花清九錯愕看向女孩。她是這么理解的嗎？

女孩的眼神依舊水潤悲傷，但臉上洋溢著光，她的身軀隨姿勢而玲瓏起伏，宛如傳說中月下出水的鮫人。

“月色，真美。”

花清九情不自禁地感嘆。

“是啊。”女孩陶醉其中，直愣愣回應道。

“在夢境，在彼岸，在天國，在那一個世界，我看到了很多，感悟到很多。”

花清九自顧自說起自己的經歷，一旁的希茨便搖擺著身體，仔細傾聽，就像老獵人身邊最忠實的聽眾。

聽他講述自己那個淘氣又憐惜的妹妹，講述那個云朵般的夢。

聽他講述死亡的感覺，講起那個總喜歡摸魚的手下。

...

“什么，你見到家母呢？”

希茨聽到仙都的事情，不知怎地突然“噌”地坐正姿勢，還伸手理了理額間散亂的長發，有點心虛地瞥了眼天上。

這一系列動作不禁給云惑逗笑了，他惡趣味地捏了捏女孩的鼻尖，安慰道：“放心吧，她在那邊看不到這個世界的，何況就算擔心也是葉止薇該擔心。”

“啪！”

一只香香的小手猛地按在花清九的臉上，摁得他抬脖子往后揚起臉。

“有你這么安慰龍的嗎？聽聽，聽聽！什么叫也是葉止薇擔心？你就這么喜歡那個老女人？你下半輩子跟她過去吧！哼！”

花清九內心無語，我本來下半輩子就得跟她過啊？而且上半輩子也是跟她過的。

但看著女孩故意將臉扭到一邊，滿臉都是“我生氣了，快點想辦法哄好我”的表情，還是很有情商地沒有繼續挑逗她。

他轉而摸出了一個圓圓的盒子。

“嘗嘗？”

“哼！”

對方傲嬌地打出了一個傲嬌哼，繼續兩手抱胸，扭頭看著遠方風景，護欄外的腳還踢了一下花清九的小腿。

“你不吃？那你可不會后悔了，給你講啊，這可是我從仙都特意帶回來的死亡涼糕。告訴你啊，這玩意可難吃了。”

說著，花清九便自顧自打開食盒，吸溜了起來，一邊吃得狼吞虎咽，還不忘強調道：“真的，這玩意一點都不好吃。”

另一邊的希茨本來還在裝著生悶氣，可對方的動作實在滑稽，男人將臉都快埋進盒子里邊，手腳各動各的，活生生一個喜劇演員。

她終究是能窺見未來的銀龍，什么小伎倆根本藏不了，這是她睿智的基石，同樣也會她的生活少了太多的驚喜。

甚至說，在時光為她加冕之后，她便再沒有一次感受到驚喜的滋味。

“這或許便是，自己會沉迷于這個男人的原因吧？”

希茨出神地想著，一把奪過男人手中的食盒，毫不講道理。不僅如此，她還責怪道：“你瞎拱什么，看看，肉排都被拱成一團了，上面的圖案也沒辣！”

食盒里哪是什么仙都的涼糕，只是一塊男人精心準備的炸肉排罷了，依稀可見，在它出廠之時，上面還被男人用番茄醬汁涂上了一朵小花。

夢中的東西怎么可能帶出夢境？除了胸口的傷痛。

花清九對女孩的粗魯毫不在意，只是微笑著調侃道：“我也不想的啊，可是龍不給拱，只好拱火豚了啊。”

“你這混蛋，罵誰火豚呢？”

希茨畢竟是個聰明的龍蛋子，好歹是做龍王的料，一下就聽出了花清九潛藏的意思，頓時抬手欲打，口中謾罵。

花清九看著她可愛的眼睛，閉口不言。

“啵”

有軟肉印在了花清九，卻不是手掌，也不是肉排，而是女孩的粉唇。

柔軟的舌在臉上流動，嘴唇吸吮殘留的湯汁，余下絲絲溫熱。

女孩輕輕叮囑：

“我只是逗逗你的啊，下次別再這么做了，笨蛋花花。”

聲調越來越低，花清九感受臉上有咸濕液體滑入嘴里，暈染一萬個味蕾。

良久，夜風漸冷。

“好了，快吃吧，待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跟個小孩子似的，這么大了還愛吃番茄醬。”

花清九看著女孩，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女孩低頭大口咬著食盒內的肉排，當然以龍族的標準，她這已經算是在愛人面前刻意保持的淑女飲食動作。

“我本來就是個小孩啊，怎么了？而且我可是銀龍，就算再過百年千年，只要我想，這食盒也不會冷。”

希茨的語氣得意又高傲，可緊接著，她似乎想到什么，小臉忽暗。

花清九察覺到她的變化，關心道：“怎么了？肉排不合口？”

“沒有，很好吃。”

月亮下，女孩強顏歡笑道。

時光能留住這肉排千百年不冷，卻留不住男人內心最固執的那點愛。

在一場三人的追逐中，她從未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