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又在凌晨三點驚醒了。
她摸了摸額頭,后背已經被嚇出一身冷汗。
這是又做夢了。
她的目光有些放空,眼神無聚焦地盯著自己的手。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見,她的眼睛還沒有緩過來。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角落里還亮著昏暗的光,她的眼睛努力適應著這份微弱的光線,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
程雅坐在桌前,桌上放著零零散散的文件。
——程雅怎么還沒睡?
她壓著心底的疑問,小心地下了床。
不過那床實在是太差了,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引得程雅回過頭。
“白安?”她小聲地發問。
“是我。”白安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旁,輕輕地拉起椅子坐下來,“你怎么還沒睡?”
“這個啊,我還是想試著找找有關他的信息,要是他還留在世界之內就……”程雅的目光暗了下去,“話說回來,你怎么突然醒了?”
白安不由地記起那個夢。
“做夢了,一個我做了很多次的夢。”
“能講講嗎?”程雅用手撐著臉,手支撐在桌上,“我也一直會做夢,我對別人的夢挺感興趣的。”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
白安低著頭,緩緩講著……
……
死去的人應該以白花紀念。
那是什么樣的人,值得用花海呢?
白安愣愣地站在一片白菊花地中,四周都是望不見盡頭的白,看得人眼睛疼。
這是白安母親的墳墓,僅此而已。
父親和母親葬在了一起,僅此而已。
白安的父親姓白,母親名安。但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走了,父親說,母親是個善良的人,一生都在為了國家做科研,賺到的錢也捐獻給了很多的兒童。
所以這些花,是每一個受過母親恩惠之人種下的,數不清,看不清。
父親為了紀念母親,為他們的女兒取下了白安這個名字——以白花祭安之靈。
安,母親的安,是祈求平安之意。
安,白安的安,是紀念母親之意。
媽媽……你是偉大的人,亦是困住我一生的枷鎖。
為什么我的安,不能意為祈求平安?
為什么我,要作為紀念你的載體。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能傻傻地站在一片白花里。
后來呢?父親死了,和母親安葬在了一起,安葬在這片純白潔凈的花海中。
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片純白的地獄中輕語,呼喚著再也回不來的人。
爺爺說,要對生活樂觀起來。
我再也不去那片白色的禁區。
但我一次一次,進入夢中熟悉的地方。
媽媽,我困了,我想好好睡個覺。
白安輕輕地說著,聲音順著風消散在漫無邊際的白色花海中。
媽媽……晚安。
……
“但我的夜晚一直都沒有安過。”白安苦笑著,“我當時告訴你,我的安是平安的意思時,其實我只是不想再被過往困住。”
“你未來也會平平安安的。”程雅笑著,暖色調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
“如果活著回去了,我就去一趟那里吧。”白安無奈地笑了笑,“爺爺他不知道怎么樣,我也摸不清楚世界之內的狀況,希望他能進到什么避難所里吧……”
困住白安的,是這個“安”字。
無論什么都和安有關——爺爺的平安,媽媽的名字,自己的未來。
“不去多想了,你早點睡吧,明天……今天也要出去清除異形的。”白安順手關了燈,斷絕了程雅熬夜的后路。
程雅突然想到什么。
“白安,你對‘斬盡殺絕,不留后患’這句話的執念,是因為你的爺爺嗎?”
“哈哈……”
“是為了我自己吧?”白安搖了搖頭,“殺了它們,我的未來會平平安安,你的未來會平平安安,所有人的未來都會平平安安。”
“我不想踏足墓地那種地方。”白安低語,已經準備睡去,“所以千萬別死了。”
“我會的。”程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