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身體也一日日變差了。

看著她的生命一分一秒地流失，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握著老人冰冷的手，用盡了各種辦法再也無法捂熱。

奶奶最終也拋下了我。

我和蘇先生把奶奶葬在了那個立滿無名碑的山上。

我請了城里最好的工匠來為奶奶刻碑，看著奶奶碑上的姓名，我痛哭出聲。

肩膀止不住的顫抖，哭盡了所有的眼淚，這樣我才能鼓起勇氣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待我精疲力盡地走下最后一個山階時，蘇先生已經在山下等候多時。

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看到我進屋才安心離開。

待我平復了心情，他來找我，問我想不想去江南。

“若你不愿，我不會強求。”

他說完就回去了，讓我好好想一想。

……

天氣晴朗，我推開窗，窗外朗朗的讀書聲聽得我有些犯困。

我拿起盤中的蓮子放入口中，蓮心淡淡的苦味吃得久了也習慣了。

來江南兩月，我和蘇先生早已拜堂成親，卻始終相敬如賓。

今日不知為何，我的心口有點悶。

午時一過，便變了天，雨珠落在屋檐上，我卻突然想起有件定好的成衣還未去取。

識禮要同我一起去，他撐著傘為我擋雨，街上今日格外冷清。

忽然，遠處鑼鼓喧天，一眾穿著白衣的人抬著一具棺木正朝這兒走來。

漫天的黃紙飄落下來，在這雨中像是一只只打濕翅膀，逐漸墜落的蝴蝶。

“那是順安候的棺槨。”識禮看清了送葬的隊伍后對我說。

“順安候？”我疑惑地看著那具棺木。

是了，邊關打了勝仗的那個順安候。

可惜啊，回來的只有一具棺槨。

聽著沉重的哀樂，我突然心中有種無法言喻的悲傷，淚水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

我為什么會這么難過？

身邊的識禮握住了我的手，送葬的隊伍很快從我們身旁經過。

“順安候叫什么名字？”我的目光碎裂，袖中的手也下意識地握緊。

“那位將軍好像姓李。”

“姓李嗎……”我喃喃道。

卻不知，在我隨著蘇識禮南下的時候，千里之外的邊城，有位小將軍浴血奮戰，在城破之前將城中的百姓全數轉移，沒再讓任何一個孩子失去雙親，生死相隔。

最后死在了城破的那一天。

利箭穿過了他的胸膛，他倒在了那座回望了我無數次的城墻上。

視線逐漸模糊，他伸手拂去披風內里沾染上的血跡。

那用紅線繡下的小字卻越抹越臟，他好像看到雪從天空中飄落下來，有個唇紅齒白的姑娘站在他面前，對他說：

“宋朝，你慢些。”

他扯了扯嘴角，說道：

“好。”

他閉上了眼睛。

“那就預祝將軍凱旋。”

宋朝手中的披風從指尖滑落。

……

【番外】

那天回去之后，我做了個夢。

夢見了宋朝。

我夢見他喊我的名字，星禾。

我也叫他宋朝。

我夢見初雪那天，宋朝折返回來，雪落在我們的頭上，他問我愿不愿意與他共白首。

我說我沒讀過書，聽不懂。

他說，我想娶星禾姑娘為妻。

夢中的最后一幕，我終于等到了平安凱旋的小將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