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尋光著身子,愣愣看著礁石上的秦姿。
秦姿看著礁石下的一人一犬,自顧自地說道:“我覺得,做人要講信義。既然船主是將遺言說給我聽的。我就應該親自把這只白狗送到怒浪碼頭。”
蕭尋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能拿起身邊踏海島弟子的服飾,開始套在自己身上。
秦姿又說道:“但是,我又很怕狗。所以沿途,一定要有人替我照料這只小白狗。你既然還是我的徒弟,這點差事,師父吩咐你做的話,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蕭尋穿好了衣服,抬起頭,淡淡說道:“但是你這個師父,修為武技都還不足以應付南疆妖域的狀況,在我身邊,其實是一種拖累。”
秦姿卻輕輕一躍,跳到蕭尋身邊,無所謂地說道:“拖累就拖累吧。其實我也知道。但是我這么笨,到哪里都是拖累,拖累你這個徒弟,好像更加合適一些。你說對嗎?”
蕭尋臉色冰冷,又道:“你確信嗎?要知道,你很可能會死在南疆。我是一個很無情的人,一旦遇到危險,我極有可能把你當做誘餌拋棄掉,然后獨自逃命。”
秦姿卻道:“你不用騙我的。我雖然很笨,但卻知道,你在這一路上沒有打船上財寶的主意,也沒有動我手中平潮的腦筋,還會將踏海劍訣的后五擊傳授給我。若你這樣還算一個無情的人,那我真的不知道這世上好人的標準是什么?”
蕭尋又道:“可是,我一直在騙你。”
秦姿卻笑道:“你騙我,是為了能有一個踏海弟子的身份,進入南疆。我雖然離家出走,但卻是踏海島主的女兒,我親自跟你一起走,光是這個身份,對你就是一種助力。”
蕭尋一噎,徹底沒招了。
偷偷溜走被追上,恐嚇完全無效,而且秦姿說的有道理,踏海島弟子的身份,有她在身邊,確實更站得住腳一些。
于是蕭尋只好苦著臉道:“師父,那咱們說好了,這一路你要聽我的。”
秦姿笑道:“我這么笨,當然只能聽你的了。”
蕭尋又說道:“還有,師父,我已經成親了。”
秦姿微微一愣,隨后問道:“這跟我有關系么?”
蕭尋卻暗自松出一口氣,說道:“沒關系就好。咱們走吧。”
……
……
***
妖族立于青天界,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歲月。
盡管這一千年以來,人族強勢崛起,占去了青天界大陸最中央的土地,但是單看人族和妖族的疆域面積,人族還是遠遠及不上妖族。
南疆妖域,在妖族三大妖域之中排名最末,無論妖域中妖族的實力,還是地域的廣袤程度,都不及西域妖界和北地妖島,但即便是這個南疆妖域,地域之大,已經相當于如今尋歡門和燎原宗的總和。妖域中妖國林立,妖王級的妖族高手足有近百位,妖帥妖將更是不計其數,若不是頂尖戰力妖族大圣如今僅有一位,且眾妖國之間內斗激烈,否則以南疆妖域的實力,也絕不會弱于八大圣派之中的任意一派。
蕭尋和秦姿兩人,在南疆妖域與牧云觀的邊界之處,做了一番休整,隨后便取出包袱中攜帶的南疆妖域圖,開始確定此次南下的路線。
這張地圖,還是嘯月峰的大師兄葉為水所贈。葉為水游歷南疆妖域十多年,對南疆甚為熟悉。聽聞自己的師門小舅子蕭尋要去南疆,葉為水生怕這小子會死在那里,讓有孕在身的四師妹守寡,于是便花費一周時間,描繪了這張地圖,趕在蕭尋出發之前送到了矮峰山腳。
這張南疆妖域圖,集合了葉為水十多年游歷精華,不僅畫的極為詳盡,而且在地圖之后,還有各個妖國的風土妖情介紹,這種手繪的私家地圖,青天界人族之內僅此一張,可見其珍貴程度。
在地圖上蕭尋得知,這南疆妖域,妖國眾多,足有近百個,每個妖國,疆域并不均等,這往往是取決于坐鎮妖王的實力手段。
若是從蕭尋目前所處的位置,到怒浪碼頭之間劃一道直線,蕭尋發現途中要經過的妖國,足有七八個之多,而且其中有幾個妖國與踏海島并無貿易往來,這么穿過去風險太大。因此這路線的確立,卻是讓蕭尋稍稍有些煩惱。
青果的位置,其實倒離怒浪碼頭不遠,蕭尋并不著急,眼下最緊要的,便是將這只小白犬送到目的地,然后他再去采摘青果。這樣時間上也合理一些。
秦姿也在蕭尋身邊細細觀察著這張妖域圖。以踏海島跟南疆之間多年的貿易往來,尚且沒有這么詳盡的地圖,如今一見之下,不覺大為新奇。
這女子身為踏海島的小主,平日里對于武道興趣一直不大,對于廚藝,探險這些則相當感興趣,因此南疆的情況,在她有意的打探之下,自小便從父母口中聽得不少。蕭尋便讓她在這地圖上指出哪些妖國與踏海島有貿易往來,結果等到這個女子一一指出之后,卻讓蕭尋徹底無語。
原本,蕭尋一直認為以踏海島這種圣派的底蘊,若是跟南疆妖域做貿易,不說全面占領市場,也應該打下大半江山,將南疆的經濟命脈抓在手中,一旦人族和妖族發生大規模沖突,光是用貿易制裁都能讓妖族痛不欲生。結果一看秦姿手指劃過的妖國,蕭尋就不由得暗自腹誹當今的踏海島主秦暮雨,這做生意的本事,實在是太過差勁,跟自己前世差了十萬八千里。
南疆近百妖國,踏海島苦苦經營二十年有余,居然只拿下了沿海十個妖國的貿易條約,內陸的七八十個妖國,尤其最強大的幾個妖國,則是一個都沒有。
蕭尋心里明白,以人族的心靈手巧程度,無論制作出來哪種商品,對于這些笨手笨腳,大多頭腦簡單的妖族而言,必然都是搶手貨。在南疆妖域內陸的妖國,踏海島的商品,一定也會非常暢銷,但是踏海島卻一件都沒賣進去。
很明顯,內陸妖國的生意,全被沿海妖國做去了。沿海海妖國從踏海島進口了足夠多的商品,除了滿足自身需要之外,其余的,則全部轉手賣給了內陸妖國,這其中的利潤,肯定是非常驚人的。
想明白這點,家中拮據,為了一個屋頂的漏洞都會讓妻子擔憂的蕭尋,自然就動起了腦筋。
“師父。你有沒有再回到踏海島的可能。”蕭尋想了一陣,終于問道。
秦姿卻搖搖頭:“不可能了。”
蕭尋苦口婆心地勸道:“你看,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之仇,你與你母親哪怕有再大的心結,總不能躲著不見一輩子吧?”
秦姿卻態度堅決:“我寧可跟著你到南疆去冒險,甚至死在南疆,也不想回到踏海島。”
蕭尋撓撓頭:“這是為何?”
秦姿卻眼圈一紅:“因為……因為……這個不能說。”
蕭尋心中大奇,心想以這個女子純真,一般的秘密肯定是不會瞞著他,想必這兩母女之間,有極為難以啟齒的心結。
于是,蕭尋只好猜道:“難道,是你娘逼你嫁人?”
秦姿卻搖頭道:“才不是呢,她要是逼我嫁人,那倒好了,我可以安安心心地給自己丈夫做飯,專心研習我的廚藝。”
呃……連這種最合理的猜測都落了空,蕭尋只好嘆息道:“那我再問你,踏海島的貿易代理資格,你有沒有辦法拿到?”
秦姿完全聽不懂蕭尋在說什么,忙問道:“什么叫貿易代理。”
蕭尋耐心地解釋道:“就是說,你可不可以代表踏海島,去跟別的國家簽訂貿易條約。”
秦姿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我都不回去了,怎么拿得到?”
蕭尋心中暗道可惜,只好說道:“算了,這事兒以后再說吧。”
秦姿點著地圖說道:“那就快確定路線吧。”
蕭尋有看了看地圖,說道:“既然內陸的妖國都不怎么待見踏海島的人,那就只能盡量選疆域小一些的妖國路過了。”
秦姿皺眉道:“這是為什么?疆域越小的妖國,應該越危險才對,我們遭遇到妖帥妖王的幾率會更大。”
蕭尋卻搖頭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遇到不遇到,這是說不準的事兒。我們要考慮的,就是遇到之后的逃生機會。疆域小的妖國,他們妖王妖帥的實力必然不會太強,要么就是頭腦簡單之輩。而且,這些小妖國,也是迫切希望自己的妖國強盛的,我們可以利用這點,增加安然離開的機會,說不定,還能順手賺上一筆。”
蕭尋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秦姿對于后面的話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只是聽到“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這句,隨后小臉微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蕭尋說完之后,便在地圖上虛劃了一道曲線,說道:“我們就這么走吧。先去玉兔國,然后進入黃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