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抓兩塊硬土握住，再起身。

站立后也沒說話，只冷眼盯他。

牛四大咧咧揮刀，刀尖上挑指來，語氣輕蔑：“你就是張家撿的那二小子？”

“房契、地契，交出來。”

宋青依舊不說話。

果然是來做“催收”勾當?shù)摹?

只是...那潑婦如何搭上“牛四”這條線？他們也不是一個階級。

邊想著，把陰陽眼打開。

面前這人身上也色彩鮮明，只稍有異樣，有染半抹血紅，比白天見過的男女老少都要更絢麗。

獵戶出身，練過拳腳，更為強壯的緣故？

“啞了，聾了？”自己的話沒得到回應，牛四眉頭一擰，另一只手把門捶得“哐哐”作響，“聽不到我的話是怎么著？”

“找死？”

“知道自己賤命一條，比不上房和田？”

他一抖腕，耍個刀花，寒光撲朔。

重重向前踩來。

宋青一點都不慌，瞳仁里微弱光芒閃爍。

那個能力一直想試，只是苦于沒合適對象。

正好。

現(xiàn)在不就來了？

“勾魂”！

急風呼嘯從屋里卷出，壓得老盆里火苗瑟瑟。

溫度驟降。

他腦袋一緊，四肢剎那軟了一下。

力氣忽泄出，滾滾如河。

跟獎勵了自己一次似的。

穩(wěn)住腳步，向前看去。

那一股陰風，作一只枯白慘凄凄的骨掌，隨風飛到牛四身前，沒入其天靈蓋內(nèi)。

五指一握，捉住什么，向外扯動——是一道魂魄虛影，拉著絲和軀殼留戀不舍、粘稠頑固。

一半、或還不到一半，那只骨手就散去，魂魄也啪得彈回。

【目標陽壽未盡，生機旺盛】

【請?zhí)嵘俾殻虻却繕松鷻C削弱、陽壽止盡】

提示彈出。

宋青一愣。

沒成功？

也對，自己畢竟還只是最低等級的“無常”，沒到“要你三更死、留不到五更”的境界。

不過也不算完全失敗。

并非真不可能，只是能力還不足夠。

官職、陽壽。

這些東西沒法在一時半刻內(nèi)強求。

不過削弱生機嘛......這很簡單。

牛四打個噴嚏，甩甩頭，身形踉蹌晃動。

他沒多想，只以為剛風一刮、又喝得有點多，酒意沖上頭，才頭暈目眩的。

但這種感覺，讓他幾分羞惱，破聲大罵：“你他媽，今個心情好，爺還想做個善事。”

“非得挨刀......”

話沒說完。

宋青忽然抬手，向前一拋。

兩塊壘土劈頭蓋臉砸去。

再把牙一咬，發(fā)動“勾魂”。

不出意外的失效，體內(nèi)也一空，早做準備，沒產(chǎn)生影響。

眼再一飄，抬腳一勾，把架著棺材的凳子抽出。

牛四冷笑，什么幼稚把戲，冷箭是這么放的？

他一抬手，就要撥去。

正遭陰風吹中，腳步一頓，踉踉蹌蹌，手一下失了準，沒能擋住，被硬土結結實實砸中面門。

身體擺更大弧度趔趄。

宋青就舉著凳子奔來，照腦袋狠狠拍下。

牛四應聲倒地。

眉骨被斷，滿面是血，包頭璞巾散亂，月光一映，滲著棕紅。

他是個狠人，沒露怯告饒，咬牙切齒間，還下意識開罵：“嘿，你小子。”

“等死吧你。”

身體本能卻是另一種反應，立馬撒手把刀往門外一丟，不讓宋青有機會拿到，再盤曲扭身、縮成一團，護住要害。

和人斗狠這么多年，哪有不挨打的。

像這小子，一上手就知道沒經(jīng)驗，砸錯地方了，拍臉有什么用，打太陽穴啊。

對付這種愣頭青，只要手里沒銳器，就別互毆。他不知該怎么使力，折騰幾下自己就會筋疲力竭，到時候才好收拾。

宋青撒狠，緊握木凳，起起落落，咚咚咔咔。

陰陽眼死盯著他的狀態(tài)。

第二下、第三下...

牛四小臂折斷，一點都沒叫痛，硬抗著只低聲哼哼幾下。

血把他全身浸透，身下匯半身長的小小血泊。

傷勢不小，但生機依舊旺盛，比剛才沒虛弱多少，半柴火焰一樣的躍動。

宋青已經(jīng)感到自己有些續(xù)不上力氣，可這時候哪有放棄的道理。

進度條在動！

他繼續(xù)著。

直到第七下，凳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響，先一步四分五裂開來。

眼中所見生機，也因失血、骨折、眩暈等，終于變得孱弱，油盡燈枯時那一小撮半透明焰火樣。

牛四咧嘴，滿齒鮮紅，啐一口血沫，聲音強撐著兇狠：“你小子也不行啊。”

“剛才痛快吧。”

“現(xiàn)在該爺爺來痛快了。”

他一扭頭，懈開防御，仰面看向宋青。

然而...這不過十多歲的小子，臉上渾然沒他設想中，自己曾多次在別人臉上見過的那種——少年一時沖動、熱血上頭，見自己做了無用功后的懊悔、失落、惶恐。

除了用力導致五官有些失位，竟只能感受到“冷靜”，甚至嘴角上揚。

他在笑？

沒殺了自己，還露出這種嘲弄的笑？

宋青輕抬手、慢指去，話放得緩，一字字咬得清晰：“外強中干，你跟我裝什么呢。”

“死吧。”

應聲，勾魂。

能力發(fā)動。

提示和上一次相比，有所改變。

【目標生機虛弱，勾魂成功】

【履無常之責，功祿加一】

【目前進度：2/1000】

牛四死魚瞪眼。

身軀內(nèi)魂魄被骨手一捏，毫無阻礙地抓出來。

年輕人就是和張老爺子那種年老病死的不一樣，通體更凝實、更清晰。

甚至有神智存留，不可思議、惶恐萬分地低頭。

看看自己尸體、又看看“賜自己死”的年輕人。

怎么回事？

從沒經(jīng)歷過、也從沒聽說過的變故。

說死...自己就死了？

這種玄妙至極的手段，讓他冷不丁想到“武者”。超出常規(guī)的詭異能力，凌駕生死的本領。

被打斷手都不吭一聲的硬漢，臉上有了別樣神采。

震驚、失措...以及軟弱。

五官肉眼可見的，迅速擰出“低聲下氣”。

宋青丟下手里凳腿，大口喘氣，整個人癱倒，舒展四肢，“太”字躺在地上，背后冷汗?jié)裢敢律馈?

“勾魂”的消耗比他想的要大。

或者說，這具身體的虛弱程度，比自己感受的要更嚴重。

才打三次就不行了。

休息一會，等能喘過氣。

他盤膝坐起，結出往生印，看都沒看牛四一眼，將他超度。片刻后，一枚包藏嬰兒流絮的乳白色晶體，就落到手里。

【超度生魂，功祿加一】

【目前進度：3/1000】

宋青眼神熾熱。

勾魂需要消耗大量精力、體力。

更不要說碰見“牛四”這樣生龍活虎的人，還需削弱其生機。

拳頭的壯大也很必要。

去過大城市、學過拳腳，現(xiàn)在又做獵戶的牛四，能給自己帶來多少驚喜呢？

拿起魂晶，窺視記憶。

等到啟明星升起，三十多年的人生，才被閱讀完。

牛四的記憶比張老爺子的記憶有價值得多。

記憶從最新到最后。

最先確認，他提刀過來催收，的確是自己便宜姐姐一家的游說。

真是狠心，好歹做了十年的親戚。

看來明天得找個機會，把這麻煩根除了先。

其次是關于青牛山的知識。

山分“外山”、“內(nèi)山”。

外山多野獸，偶爾會出沒些并未超出“野獸”這個范圍太多的妖、精怪。

牛四上山，上的就是外山。

記憶里不僅有相對完善的地形，還記載一處秘密基地。

那里藏著不少好東西。

就比如說...虎骨！制作“哭喪棒”最好的材料。

而內(nèi)山。

牛四只在一位強大武者的庇護下，去過一回、轉一圈就出來了。

只知道那里有大兇大惡之獸，對普通武者都是險絕之地。

最讓宋青關注的，莫過于有關“武者”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