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低頭觀察它,火鍋筷長短,似玉細膩的手感,正面潔白,背面寫有數行蠅頭小字。
感應到他目光,文字舒展。
【陰司笏板】
【未受箓】
以及一大段介紹說明,記載一整套陰司權柄。
分為九等,以無常最小,再之上內容,受現在能力限制,看不清楚。但不用多想,等階最高應就是酆都大帝?
宋青心臟怦怦跳動得劇烈。
這是...
不枉自己在酆都廟里當了二十多年差。
向前伸出手,觸碰笏板,有新的訊息傳來。
【是否受箓?】
毫不猶豫,當然接受。
笏板立馬作一道玄色流光,融到他掌心里。
【綁定中...】
【權柄所有者:宋青】
【等階:九品】
【功箓:0/1000】
【官職:無常】
【權柄能力:陰陽眼,勾魂,超度】
【法器:哭喪棒(缺)、勾魂鎖(缺)、火簽(缺)】
一晃神間,宋青從識海退出。
他低下頭,手里空蕩蕩,東西沒帶出來。
心頭一想,笏板就立馬出現,連方才面板也一同彈出。
目光落到最后“法器”那一行上。
缺?
三樣后面都是這樣后綴。
是權柄丟失了,還是要自己打造?
他嘗試在“哭喪棒”上聚精會神,新的文字提示展現。
【哭喪棒,無常法器,有殺威鎮靈之能,以虎骨為佳】
看來是要自己煉制。
這不是急于一時的事,現在上哪搞虎骨去。
宋青暫且將法器擱置,觀察起權柄能力。
陰陽眼最直觀。
他心念一動,清涼之氣灌注眼眶。
世界變了模樣,添了一層“灰白格調”濾鏡似的。
把頭抬起。
在自己“受打擊沉思”的這段時間,祭拜的人大多離開,少數留下來,他們色彩艷明,和周圍格格不入。
活人竟這般顯眼。
而原本空蕩蕩的棺材上,出現一道半透明的魂魄,皺巴巴一張臉,五官呆滯、雙眼無光。
和記憶里張老爺子那張臉完全對的上。
人死后,僵如朽木啊。
宋青感慨一聲,盯著那道魂魄。
忽抬起雙手,交叉疊合,結“往生印”。
他要試一下“超度”這個能力。
也習慣性念起“度人經”。
隨他言語,張老爺子的魂魄上,綻放點點金光。
玄妙發生,他臉上皺紋漸漸撫平,時間恍若逆流。
等最后一句吐出,張老爺子的魂魄就完全是嬰兒樣,微微一笑后,化作一道不到拇指大小的白光。
【超度生魂,功祿加一】
【目前進度:1/1000】
【無輪回轉生之所,魂魄暫留】
宋青手里一沉,低頭看去,是一塊半透明乳白色晶體,隱約能見黃豆大小的嬰兒被包裹在里,浮浮沉沉。
剛才的提示...
是自己超度一千個人,才能升官的意思?
有點慢啊,一天一個,得三年才行——這還是最理想的狀況,青牛鎮這么小,人口不過萬,得多糟糕才能一天死一個。
等喪禮結束,要找點其他法子。
相比之下,他更關心另一個提示。
“無輪回轉生之所”?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并沒“地府”、“輪回”這樣的權職部門?
好消息啊!
一片未開發的藍海。
最后一項能力“勾魂”,一時半會用不出來,總不能隨便把前來吊唁的人勾了。
宋青對手里這塊魂晶,再一次使出“陰陽眼”。
內部映照出一道微光,嬰兒睜眼開和他對視,駁雜記憶如影視片段一樣涌來。
是張老爺子的人生。
從幼時開始,到壽終結束。
宋青驚喜,眼中綻放神采。
還能閱讀死者記憶?
這...
張老爺子只是個普通老實的農戶,沒什么價值,只能讓他對這個鎮子多些了解。
可如果別人呢?大富大貴之人,乃至于武者......
前途不可估量!
賺錢去武館學藝?
這個念頭立馬被宋青摒棄。
有這樣的本事,還用得著那么舍近求遠?
他細細梳理這段記憶,琢磨鎮子里有沒有什么現在就能為自己所用的東西。
而此時,鎮東街角。
潑婦哭哭啼啼,捂臉闖門而入。
屋里一干瘦黃皮男人就迫不及待開口:“老東西的田拿到了?”
潑婦撒手,瞪他一眼:“沒有。”
“小二那兔崽子變了個人似的,喊著要把我殺了,還出手打我,我怕...就跑回來了。”
男人一怔。
潑婦坐下,拿起銅鏡,語氣不滿:“把臉都打花了。”
“我搞不定這事,你去、你去。”
男人沒搭話,只毫不猶豫把頭一搖。
潑婦斜眼瞅著他,見這么個動靜,登時三尸神暴跳,啪得把鏡子一摔:“好你個沒良心的,婆娘遭人欺負了,都不肯去找場子?”
“老東西的地你還想不想要了。”
后一句話讓男人眼皮一跳,把腿一掰:“你弟那樣的人是瘋子。”
“別看平時老實巴交,那是你爹還在。”
“現在你爹沒了,他沒親了,指不定能干出啥來。”
男人說著,語氣漸漸奚落:“早跟你講,給你弟說個親、說個親。”
“拴起來才是乖狗。”
潑婦嘟囔:“我不是怕別人分咱家房地,那現在咋辦,你又不敢......”
男人把腿一拍,怒視過去:“不敢?我是不敢嘛!是沒必要。”
“他不想活,我還沒夠嘞。”
他眼珠子一轉:“咱不是還欠牛四一百多文,讓他出面得了,到時候地分他一半,把帳抵了。”
潑婦失神“啊”一聲:“老頭子地有四五畝,一半得兩百多文,咱只欠一百多文...”
男人又一眼瞪去:“那你去?”
語氣再一緩,語重心長:“牛四爺可是能打豺狼的能人,賣他個好,又不是壞事,以后人家指縫漏一點,就夠咱吃一輩子。”
潑婦噤聲,立馬閉嘴,只是五官擰巴,仍不怎么情愿。
干瘦男人罵罵咧咧起身:“當年瞎眼了娶你。”
“在家做飯,再打點酒去,別扣扣索索,整六文一斤的馬尿,沒人喝。”
“買十文一斤的,我去請四爺來。”
漸漸入夜。
潑婦家酒氣交縱,桌上六菜一湯。
干瘦男人矮捧酒碗:“四爺,這事勞煩您,成事之后,我拿一半出來抵賬。”
牛四提碗,一口飲盡:“抵賬的事好說。”
“不過我常上山打豺打狼,下手沒個輕重,要一個不小心,失手給打死了......”
男人沒應聲,斜眼瞅自家婆娘。
才看過去,潑婦幾乎是同時喜笑顏開:“打死好,打死好。”
“那房不也就是咱的了。”
男人和牛四都笑起來,酒杯碰撞,熱熱鬧鬧。
宋青剛啃完一塊窩頭,屋里冷冷清清,只他一人守靈。
張老爺子魂魄超度后,陰冷氛圍消去不少,倒也不難熬。
更何況,他一直看張老爺子的記憶,不會覺得無聊。
六十多年的歷程,讓他看了很久,但有用的信息不多。
畢竟只是個守土地過日子,老實本分的農夫。
有關武者的部分。
只知道鎮長家請了兩位,平日深居淺出,根本接觸不到。
自己總不可能...和那兩位熬壽命吧。
旁邊的青牛山倒是常有武者出入,也聽說有不少武者隕落其中,自己可以先在那里碰碰運氣。
但有關青牛山的記憶,張老爺子了解的也就止步于此。
難搞啊...
得想辦法多超度幾個人,多弄點這方面的信息回來。
就在這時。
哐當一聲,開著的門被狠狠一踹。
宋青循聲偏頭看去。
一位五大三粗、魁梧健壯的男人走進來。
這人宋青也認識,記憶里出現頻率不低。甚至他是原身最羨慕的人之一。
牛壯,多叫他牛四。
即便以宋青的眼界來看,他也是一個比較出色的人。
有和這個鎮子、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冒險精神。
十四歲離家出走,奔安州城去,沒能成為武者,可也學到些拳腳本領,二十二歲回來,成了一名獵戶。
天氣好時,去山上找些山珍、打些野味,若運氣好碰到靈草,就是一筆橫財。
天氣不好,就窩在家里飲酒作樂。
可這樣一位在青牛鎮算“中產階級”的人物,和原身、張老爺子這樣的底層,根本不會產生交際。
他來做甚?
而且看這做派——酒氣熏天、手里拎把短尖剔骨刀。
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