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庇囫S心說。對方畢竟是個妖，還地位尊貴，實力不對等，自己只有被利用的份，斷然沒有與之周旋的資格。

“感謝世子爺告知，咱這就去黑河尋找靈珠，找到就交給您！”話甫落，翅一撩，便準備離開。

這時，他的耳畔忽然傳來萬小樓的輕笑：“余兄，酒可真是好東西，醉勁一上來，大伙的關系都親近不少哩?！?

“萬世子倒是挺擅長交朋結義。”

“好說，散財即可，只需把酒肆包下來，請周圍的山妖弟兄大口喝酒。哈哈，盤山的采珠小妖最為清閑，和在下一喝便是整日，做酒友甚妙?！?

“娘之，這怕是把老底都交待出去了?！庇囫S心道不好。

萬小樓又灑出一把荼蘭小錢鋪在兩妖中間：“盤山妖氏采珠技藝獨到，便是海族也鮮少有能相較者，尋著心傀靈珠，想必也是輕而易舉?！?

“不過妖學人，先學的便是那七情六欲，起貪念方是常理。余兄還請放心，在下是出了名的守口如瓶，定不會亂嚼舌根。”

聞言，余馭看向萬小樓，半晌，近幾日的煩悶情緒卻倏地一掃而空。

“不過是外道罷，先前竟為此物郁郁終日，如今更是差點因貪念糟了拿捏，實不當爾?！彼南?。

“萬世子?！庇囫S語氣促狹，“我本就是采珠小妖，采珠乃分內之事，便是拿了心傀靈珠也是理所應當?！?

“卻是不勞世子費心提點，年底封倉前我自會將靈珠上繳?！?

他腦海中忽地浮現起，當初老白猿無奈的躺在海底沙灘上吐氣泡的場景，便含糊不清的復述了一句：“他媽的天地靈機都得排在他媽的日精月華后面?！?

“你在說什么？”萬小樓下意識的問。

“沒什么。世子爺，咱不擅飲，就不打擾您的酒興了?！庇囫S大笑著，飛身直縱云霄。

“險誤入迷障。”此刻他翱翔在茫茫云海中，只覺夜風清透，渾身輕盈。

而在下方酒肆，萬小樓醞釀了一肚子的話被堵在嘴邊，說不出來，只得目視烏鴉消失在夜空。

過了許久，他無奈的吐出一口氣，舉碗遙敬，將一輪明月盛在酒中。

月兔西墜，金烏東升。

在近海中常待的礁石上，趁著閑暇，余馭內窺妖氣，方后知后覺體內妖氣出了岔子，內里兩種顏色涇渭分明。

一者濃黑如墨，挑起一縷又幾近透明，宛如掬海淵之水在捧。偶爾又有點點光華涌現，是未散盡的月華、山野神韻以及些許五行之靈，觀之分外和諧。

另一股妖氣卻駁雜不堪，單挑一縷，燦似金絲，整體卻像是挾裹萬千枯朽腐木的混濁泥流。

不知何時起，芥子羽上的靈機竟也因日精的多次熔鍛，混入體內的妖氣當中。

“一味求快，又兵行險招，不曾想，反差點被靈珠給盤了。”余馭自嘲道。

幸而只是芥子羽，而非芥子靈珠，靈機之量恒定，微末靈機入體并無大礙。

“本以為吃點苦頭得到酬勞是理所應當，豈料酬勞內藏毒藥，若我繼續執迷不悟，會不會想到用日精熔煉心傀靈珠，最后把自己也變成靈傀？”他自問。

蛇草的古怪樣貌再度浮現眼前：“昔日蛇草莫非也是如此，覬覦靈珠異能，納入體內，借地氣侵蝕打磨，結果把自己練成只剩本能的傀儡?！?

余馭抬頭看向太陽：“難怪無法吸收午陽火炁，只想投機取巧，怎配天地至陽神威?！?

忽地。他化出四肢，轉身朝袁管事、萬小樓還有地氣暗窟的大致方向，隔空抱拳作揖。

又朝太陽拜了拜：“老兄，暫時不同你借火了。”

卻是打算積蓄實力，有朝一日摒棄芥子羽，只以肉身同午陽火炁硬碰硬。

余馭此時念頭通達，看四野八荒的景象也存了幾分真。山便是山，海即是海，天地明晃晃，垂落的光芒中再也見不著半粒大日之精的痕跡，先前種種，恍若幻夢。

暢快，當浮一大白。

......

初冬，萬小樓再次找到于海空閑逛的余馭，他乘坐巨鰲，手中拿著一枚令牌。

玉石雕刻，內中封存一道妖氣，來自盤山王。

“余兄之前啟發在下，本就是談合作的使者，何須拐彎抹角，便從盤山主那求了塊王令?！?

他將令牌拋過來，又拍了拍巨鰲：“著盤山妖裔余馭，協助珊瑚海使者探查黑河。”

“陰魂不散?！庇囫S本想這般大聲呵斥，手中卻摸到一株靈氣四溢的珊瑚。

“九品靈藥，鹿角紅扇，內含水火靈氣?！比f小樓態度誠懇。

“余兄能飛擅游，且非盤山出身，修為也恰到好處。適逢冬日，毒窟山那邊的毒蟲雖已成妖，仍不愛出洞。?！?

“還望老兄能協助我麾下小鰲探查黑河，事成之后，另有靈藥相送?！?

自家大王的王令都拿到手里，分明是先斬后奏。推辭已無意義，酬勞給的也爽快，索性應下：“好說?！?

聞言，萬小樓當即跳下鰲背，那巨鰲人立而起，身形一陣旋轉，化為常人大小。

原來也是個剛剛化出軀體和雙足的小妖。它學著萬小樓的樣子，抓著珊瑚枝，因為恐高，被余馭帶著低空飛行。

來到黑河，鰲妖便磕磕巴巴的自報家門。

它姓賈，因背上有十八片甲，故得名十八，來近海前為避赤鸞君諱，故改名三六。喚作賈三六。

據賈三六所說，他祖上便生活在珊瑚海中，如今的族長是一位破開靈引關的妖賁，靠給歷任妖王做文書過活。

因從不涉足機要，只打理日常瑣事，因此珊瑚海中，雖然妖王及主支海族來來去去，但珊瑚巨鰲始終長存。不過千年前，它們喚作魔剎巨鰲。

二妖來到地氣洞窟，妖將的遺體以及刻在地上的絕筆，依舊原封不動停在原處。

散落的法寶碎片已被刮走，大蛇草早已消失不見，旁邊只剩細小蛇草在地上爬動。

賈三六收斂尸骨，走下方的甬道一路爬到河岸。將鮫人的尸骨埋了，海巨人的尸骨則平鋪起來，取下心臟處肋骨，注入自身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