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萊妮絲再次道歉。
“我說了,不要道歉。”伊芙說,突然湊過來,兩人的臉貼的很近。萊妮絲有些緊張,但沒敢動。伊芙笑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萊妮絲還沒反應過來,伊芙就已經轉回去了。
“別分神。”她說,接著指向不遠處的兩個人,“要是你沒有意見,我們就選……那兩個吧。一個已經有兩道印記,一個有一道,看起來在脫戰狀態。”
萊妮絲當然沒意見。事實上她還沒有完全恢復思考能力。總之,她只是點頭,然后跟著伊芙跑向她挑選的目標。
那兩個人在警惕地注意著周圍,自然看到了向他們跑來的兩個女孩。其中一個金發的少年把手中的長劍向上舉了舉,開口喊:“伊芙殿下。我們無意冒犯于……”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已經到了近處的伊芙打斷,“二對二公平決斗,不用氣銃——或者你們愿意用也可以,只要你們能從我或者萊妮絲那里拿到一分,我們就走。”
“不然……你們恐怕就要被淘汰了。”伊芙笑了笑,“或者你想逃跑也可以,不過我不認為你們已經失去作戰能力,所以也不會停止攻擊——而且最好記得你的家訓,科諾帕基先生。”
科諾帕基先生看了看伊芙身后握著劍、看起來相當緊張,甚至臉色有些發紅的萊妮絲,和他的同伴對視一眼,簡單地交換了意見。
“……如您所愿,殿下。”
說著,他與同伴分開各自站好,面對著伊芙和萊妮絲。——在這樣的戰場上,即使是對決,通常也還得留意著襲來的、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為了“撿漏”的飛矢或彈丸,不過他們這次并沒有對身外的戰場保留太大的注意力。
一方面是伊芙這邊的壓力實在很大,另一方面……且不說有沒有人敢在伊芙在場的這片戰場放冷箭,就當是有吧——那也應該沖著明顯更強的伊芙一方。否則既惹了這位殿下生氣,在競賽里也討不到什么好處,就真是腦子出了毛病了。
幾人擺好了架勢,科諾帕基在左邊面對著伊芙,他的同伴則在右邊與萊妮絲相對。他們在心里不認為自己能打贏,只能選擇另一條路:讓還有兩次受擊機會的科諾帕基多拖住伊芙一會兒,然后他的同伴則在這段時間里從看起來很弱的萊妮絲那邊拿到一分。
科諾帕基首先向前突進,他使用的仍是和騎士劍一樣雙手握持的形式,而伊芙則是單手持劍。他把劍在右邊晃了一下,然后迅速改變目標,砍向伊芙的左肩。
這是個標準的假動作,但伊芙卻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樣,輕巧地揮劍“彈”開劍刃,然后更迅捷地刺向他的右手。
科諾帕基趕緊后退一步,同時松開了一只手,差點沒有把劍抓穩,驚出一身冷汗——如果真丟掉了劍,這個錯誤比丟掉一分還要嚴重。
是「料敵機先」,科諾帕基在心里想,她一定早就預見到了我的行動。
但是沒關系,沒關系,只要不失誤……只要不失誤就可以。特奧多那里應該就快拿到分了。
他說服自己,握緊手中的劍,切換到了適合防守的架勢。
……
而在另一邊,特奧多并沒有感到輕松。
眼前的女孩好像完全沒有經歷過劍術訓練,但動作卻相當敏捷。
他急于拿到分數,反而頻頻露出破綻。如果面對其它人,哪怕是初學劍術不久的新手,恐怕他也已經被淘汰了。
但對方卻奇怪地幾乎沒有主動發起過進攻,才讓他到現在仍然能繼續發起進攻、然后不斷地落空,或者被格擋。
這種感覺讓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個被玩弄的獵物。這讓他更加失去章法,忘掉了劍術和架勢,幾乎只是揮舞著長劍。這樣的攻擊自然也更加不可能命中。
為什么?為什么?
“……我能看見你的‘軌跡’。”女孩突然說。
“……哈?”
“軌跡。劍的軌跡、行走的軌跡、石頭的軌跡。所有事物都有軌跡,我能看到它們,才能畫出‘會動的畫’。”
萊妮絲說,“但是,也有很多軌跡我看不到,所以只能想象。伊芙的劍的軌跡我就看不到。行走的軌跡更難看清。石頭的軌跡……我只看到過一次。”
特奧多的攻擊沒有停下,但女孩一邊格擋著,卻也沒有停止說話。
“后來我感覺,那些‘軌跡’,我是從他們的想法中看到的,而想法總是從眼中看到的。人們在走路的時候,很少會去想下一步怎么走,所以很少能從行人的眼中看到什么。石頭沒有眼睛,我那次也不知道怎么看到了‘它’的想法……”
“……你眼睛里的‘想法’太明顯了。”萊妮絲又擋住特奧多的一記攻擊,抬頭看著他,“所以軌跡也特別清晰……”
“所以呢?你想怎么辦?你覺得我太弱了?不配當你的對手?”
特奧多說,他基本沒有聽懂萊妮絲的話,只當她是在羞辱他。他停下了攻擊,而將一只手向下摸去——他要去拿他的氣銃。
“……”萊妮絲沉默了一下。
“對……不。”她先是說出一個音節,然后打斷了自己。接著,直視著特奧多的眼睛,緩慢而堅定地開口,“我要淘汰你了。”
……
科諾帕基心里愈發焦躁。
即使只是防守,伊芙仍然給他帶來巨大的壓力,幾乎每次他剛剛恢復好氣息和架勢,伊芙的下一次攻擊就接踵而至。
他也發起了幾次試探的進攻,每次他都認為自己找到的角度還算不錯。但……也每次都被伊芙輕松地擋住。
不過,好在,他到現在還沒有失分。他認為自己已經做到最好了。雖然伊芙除了「料敵機先」外沒有使用其它法術,但在這種情況下,在她手底下堅持兩分鐘還沒有失分,他認為這已經足以驕傲了。
但是,為什么特奧多那邊還沒有結束……他此時沒有精力去關注那邊的戰局,只能在心里胡思亂想。特奧多的性子很差,但劍術也有中上的程度,對付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應該總沒什么問題。
“——你也許在想,我剛才開始就用了「料敵機先」。”伊芙突然開口了,打斷了他的思考,“不,我沒有用過任何法術。是你的動作太明顯了,你太緊張,表情倒是僵住了,但時機選的太早……稍微有些劍術水平的人都騙不過。”
她說著,改變了架勢,而科諾帕基在她淺灰的平靜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種懾人的威嚴……他突然想到五年前他隨父親在懸劍廳覲見皇帝時,也有過類似的感覺。
“這還不是在真正的戰場上,你就已經承受不住壓力了。特奧多是個易怒的蠢才,能‘幫’萊妮絲想通一點就算他完成使命了。”
“但科諾帕基子爵是個正直的騎士,僅就品行而言,你也沒有太墮他的聲名。”
“所以……希望你這次多少可以學會一點東西。”
——科諾帕基只覺得眼前一花,甚至沒有看清她的劍刃、更來不及反應分毫,只覺得手腕和胸口同時感覺到了一股沖擊力。
接著,白光閃過,他被傳送到了“安全區”。幾乎就在下一刻,他的身邊又亮起一道白光——一臉憤怒和不可思議的特奧多出現在了那里。
科諾帕基的腦海里還回蕩著伊芙剛剛的話,一時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有怎樣的情緒,只是多少,有點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