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雖然掙扎，但黎明必將如約而至。

而過去的一個晚上，活人為了看到第二天的太陽，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雖然作為這場戰爭的親歷者，但由于黑咕隆咚且事起突然，戴瑞安·海塔爾根本沒辦法有效指揮。

這就像你打即時戰略游戲，空有一大堆軍隊，結果全圖戰爭迷霧，再有心微操也是白給。

所以，站在他的視角，昨晚的戰斗就是不停地殺殺殺。

單調，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作為法術的掌握者，打到后面，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在那些死人的眼里，恐怕比黑夜里的火堆還要明亮。

因此，他站在這里屹立不倒，就可以最大限度吸引亡者浪潮的注意力。

幸好，到了最后，鋼鐵街的中段，以鐵匠協會為核心的區域，最終沒有完全淪陷。

等到托曼·科托因的援軍趕到，至少還有四分之一的據點還在堅守。

不過……也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清晨，朝陽掛在東方的天空上，但卻被那仍舊濃厚的云團遮住了。

昨夜揚起的血腥味，似乎久久不愿散去，提醒著還活著的人，叨念徘徊于此的亡魂。

仍舊坐在鋼鐵街的鐵匠協會二層，戴瑞安看到一身血污的托曼·科托因伯爵沉著臉走了進來。

“唉，太慘了……真是太慘了……”

戴瑞安聽到了這位三塔堡伯爵嘴里的碎碎念。

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而他也做好了準備。

畢竟，作為戰爭的親歷者，他心里有數。

“坐吧。”

點了點對面的椅子，戴瑞安說道。

托曼·科托因重重地把自己的身體扔了進去，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

“四百五十八個人當場戰死，六百七十七個人不同程度的受傷。”

“有些人甚至是死了兩次，據士兵們所說，混戰中，他們的戰友被扯斷了下巴，還能繼續撲上來想撕開他們的喉嚨。”

“一下子傷亡了快一千二百人，大人，這……這。”

戴瑞安能理解這位三塔堡伯爵的痛苦。

畢竟，他的軍隊和庫伊家族的軍隊，因為訓練程度不夠，因此并沒有負責白天的攻堅，而是作為攻堅之后的防守者。

而遭遇了昨晚的事情，這些來自三塔堡和陽花廳的好小伙子們，被尸潮分割成了一個個小塊，在鮮血中掙扎，最終溺死于漆黑的浪潮中。

今天一早，做戰后統計的時候，托曼·科托因接替受了點傷的布蘭頓·庫伊，然而，他真的不知道這一早上都是怎么過來的。

太慘了啊……

聽到這個數字，戴瑞安也說不出話。

損失近半啊。

要不是死人根本無法投降，被逼到了絕路。

換做其他任何人類軍隊作為對手，別說死傷一半，就是四分之一，軍隊早就崩潰了。

“我們……得停下來休整一下。”

戴瑞安說。

是的，這么大的損失，直接讓他根本沒有繼續進攻下去的本錢。

而且，軍隊的士氣也需要恢復。

點了點頭，三塔堡伯爵沒吭聲。

“我們的戰果如何？”

戴瑞安想了想，問了另一個關鍵的問題。

“很多……數不出來……您知道我的意思。”

“大概六千左右，不會波動太大，按照貝勒爵士那邊給的消息，我們的敵人這一戰之后，也是傷筋動骨。”

是啊，死人也不是可以無限刷新的。

他們就是那些來不及撤退，或者因為某些原因，不愿意撤退的舊鎮子民。

貝勒已經撤走了絕大多數，剩下的不會太多。

像昨夜那場上萬人的攻勢，估計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那就好，現在的我們，再要遇到昨晚那樣規模的進攻，城內的所有立足點都得放棄。”

戴瑞安點了點頭。

還好，付出一千多人的傷亡是有回報的。

死人們想要畢其功于一役，因此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損失。

而他們沒料到，人類的抵抗這么堅決，而且援軍的反應速度又太快。

正說著的時候，戴瑞安的耳朵捕捉到了樓下響起的腳步聲。

“哦？布蘭頓子爵回來了？”

戴瑞安聽出了腳步聲的主人是誰。

果然，五秒之后，胳膊上纏著繃帶，左臉頰也裹著白布的陽花廳子爵出現在了他們兩人的面前。

這位昨晚跟戴瑞安酣戰不休的王國子爵，到了最后力有不逮，被一個強壯的死人幾乎把左臂打折，還被那雙手在臉上狠狠地撕了一把。

好在他已經子嗣很多，不需要用臉來解決婚姻問題。

本來，戴瑞安安排他去后方休息的，卻沒想到他又趕了回來。

“怎么了我的子爵先生？是后方的姑娘們包扎地不夠好嗎？”

不想一直陷入這種沉悶的氣氛，戴瑞安笑著打趣了一句。

早就過了被調侃一句就不自在的青澀年紀，布蘭頓·庫伊笑了笑，然后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大人，就在剛剛，我們遇到了教會的人。”

剛想點頭表揚一下布蘭頓·庫伊“輕傷不下火線”的精神，戴瑞安卻因為這句話一下給愣住了。

教會？我沒聽錯吧？

鋼鐵街現在都只剩下一半，更北邊的鐵匠街更是沒影的事兒。

教會的人這么猛嗎？我怎么不知道？

腦子里一個個念頭飛速流過，布蘭頓·庫伊也沒打算繼續賣關子，繼續說道：

“大人，撤了，全撤了！”

“死人們全撤了，我們和繁星圣堂之間的街區，一個死人都沒有了。”

“咱們的人因為昨晚的事情，根本沒往外繼續探索，繁星圣堂那幫人，則是壯著膽子往外走。”

“結果，等到德里安主教帶著的教士團一直到達我們這里，一個死人都沒有遇上。”

“德里安主教告訴我，貝勒爵士那邊也是一樣，東門的圍城戰已經結束，死人在全方位大踏步后撤。”

“杰洛爵士帶著騎兵一路追擊，一直到了征戰島外圍才被死人阻擋，撤了回來。”

“大人，看起來，昨晚那一戰，應該就是這些亡者最后的瘋狂了。”

“我們的傷亡，是值得的!”

不去理會一臉喜色的三塔堡伯爵，戴瑞安微微皺眉。

真的有這么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