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太陽王之師，煉金術體系的開創(chuàng)者拉斐爾說過這樣一句名言：

認識你自己。

這句話被刻在每所學院的名人墻上，居于最高位，甚至高于眾王語錄和伽曼隨筆。

這句話道盡了人類迄今為止的一切探索，是對十六序列以及煉金術體系的最高總結，聯(lián)合王國第一輛蒸汽火車就命名為“自我號”，作為對這位大賢者的最高敬意。

十六序列來源于遠古眾英雄，他們的人生太過精彩，被世界所記錄，形成了十六條道路。走上道路的人會經(jīng)歷一遍與他們相似的人生，以此來審問內心，獲得奧妙的力量。

自視儀式就像蒙著眼抓鬮，逼問內心，看它適合哪條路徑。

這是種危險的行為，心是不善于忍受痛苦的，因自視儀式而崩潰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因此，從太陽王時代開始，自視儀式就被嚴格管控，到了智慧王時期，甚至寫進了《多爾雷戈及五公國聯(lián)合憲章》，作為不可動搖的根本法。

芙莉安是由王室專門培養(yǎng)的【騎士】途徑，還是級別頗高的序列5【英靈護衛(wèi)】。

原本的葉慈作為元素魔法系的優(yōu)秀學子，通過了特批審核，走上了【魔術師】途徑，并剛剛晉升序列7的【魔法學徒】

但在維赫拜因淪陷后，他的序列之路不知怎的直接中斷了，變成了不知名的【嬰兒】路徑。

人類只能走一條道路，因為人只有一個自我，但系統(tǒng)提示他【嬰兒】途徑可以容納所有途徑，這讓葉慈陷入沉思。

自己到底擁有幾個自我？

他的思緒被芙莉安的呼喚打破，汽笛聲從遠方呼嘯而來，在牧場過了一夜后，芙莉安用旅人步伐走了許久才到了蘭斯特城，這是除了維赫拜因之外另一座鋪設鐵路線的城市。

葉慈看遍四周的風景，蘭斯特城的月臺熱鬧無比，這里大多數(shù)人都穿著平民服飾，只有特供區(qū)的貴族們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還穿著蓬松衣裙。

芙莉安的名氣很大，幾乎所有人都認出了她，芙莉安對著人群點頭致意，并朝葉慈揮了揮手。

葉慈壓了壓剛買的格子紋貝雷帽——帽店老板一看見芙莉安就往她手里塞，遮住自己的臉。

“不想讓人認出來？”芙莉安微笑道。

“你名氣太大，我怕惹麻煩。”

葉慈沒跟她說因為她的一抹微笑，自己曾身陷囹圄的慘狀，殺人這種事，還是別對外說的好。

“多爾雷戈王室的特供列車在來的路上，到特供區(qū)坐坐吧。”

葉慈掃了一眼特供區(qū)的貴族們，“算了。”

“怎么，不喜歡跟他們一起？”

“怕惹麻煩，我先到處走走。”

葉慈說完，揮揮手離開了，他到現(xiàn)在還沒適應這種新舊交替時期的社會結構：煉金術的祛魅和科學的進步讓平民階級一躍登上歷史舞臺，與貴族們的矛盾日益加劇。掌握高級魔法與煉金技術的舊貴族們卻又一時半會兒不會被趕下場。

這是個奇妙的平衡，由于超自然力量的出現(xiàn)，讓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維系著畸形的穩(wěn)定。

葉慈是個現(xiàn)代大學生，他本能的不喜歡貴族，也不懂他們的禮儀，但又暫時沒法子給他們全趕下場。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走在蘭斯特街頭，教會高大的鐘樓提醒他現(xiàn)在是聯(lián)合王國時11:32分，這種計時法也是拉斐爾發(fā)明的。

街道兩旁的煉金路燈在沉睡安眠，等待著夜晚屬于自己的時刻，詩人和作家踱步在街頭，在這個時時刻刻都發(fā)生著奇異事件的城市收集素材。休息的工人、疲憊的童工、貧窮的畫家、趕往教會的信徒、神神叨叨的煉金術士，在時代浪頭上的所有城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

遠處的工廠煙囪噴吐黑煙，像是把夜晚攪碎吐出來一樣。

愛慢慢地欣賞街景是前世就有的習慣，這奇妙的19世紀風格讓葉慈相當新奇，鳶鷹公國有點像前世的沙俄。

葉慈忽地被撞了個滿懷，從觸感來看，對方在自己胸口下面，他吃痛的嘶嘶兩聲，低頭，蓬松的金發(fā)像流動的黃金，只是有些干枯了，從這個角度向下一覽無遺，葉慈發(fā)現(xiàn)對方打著赤腳。

“對不起。”葉慈說，“沒受傷吧？”

“嗚嗚……”對方抬頭跟葉慈對視，是個相當可愛的小女孩，她正鼓著嘴，似乎在說好疼好疼，葉慈不喜歡小孩子，但這個例外，葉慈想了個比喻：

嗯……想把全世界的糖果都裝進一個最可愛的籃子，然后塞到她懷里。

“我沒事。”

小女孩小聲說，她的臉龐和衣服都沾有顏料，褲子是工匠褲，顯然不合身。

她赤腳啪嗒啪嗒地想小跑離開，很慌張似的。

“等一下。”葉慈忽然拽住她的手。

“……怎……怎么了？”

“放手。”

“是你該放手。”

葉慈表情古怪地往兩只手握著的地方看去——那里是他的口袋，小女孩正死死捏著一枚銅戈爾。

“我就這一枚硬幣了，我打算把它當幸運硬幣收藏。”

小女孩悻悻地收回手，“……真窮……”

說完，她敏捷地轉身，想要像兔子一樣跑走，卻被葉慈抓住后領，整個人在空中撲騰。

原來提溜人是這種感覺……

“你要干什么？！”

“偷東西可不好。”

“偷？我這叫盜！”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我找警察嘍。”

小女孩立馬縮著身體不動了，慢慢轉過身來，對葉慈眨眨眼睛，羞澀地笑笑。

“大哥哥能不能不要這樣……”

“你叫什么名字？”

“卡嘉。”

“真名還是假名？”

“哦對了，還能用假名來著！”

卡嘉一臉懊惱，背著手，光著的左腳在地上畫圈。

“你的鞋呢？”

“賣了。”

“賣了？拿去換吃的？”

“換顏料了。”卡嘉得意地扯直自己的衣服，展現(xiàn)上面的顏料漆，“我是大藝術家。”

“你多大了還大藝術家？”

“十歲了！”卡嘉不滿道。

葉慈笑著放開她，“回家去吧。”

卡嘉小聲嘀咕：“我沒有家……”

蘭斯特第三鐵路站，芙莉安看見葉慈從人群中走來。

“這位是？”芙莉安指著正咧著嘴笑的樂呵的卡嘉。

“撿的。”葉慈滿頭黑線，他只是隱隱表露出同情的表情，這小姑娘就死死抱著他的腿開始哭訴。

聽完葉慈的敘述，芙莉安微笑道：“你知道嗎，你適合當騎士。”

“我還是喜歡當學生。”

“等到了多爾雷戈，我就把她送到最好的學院。”

“……謝謝你，找一個適合她的地方就好。”

“沒事的，救命之恩嘛。”

芙莉安聽著下一輛趕來的火車聲，說道：“可惜，你沒法幫所有人。”

葉慈把帽子壓低，“我能幫卡嘉?莉莎。”

卡嘉疑惑地看看葉慈，又看看芙莉安，不知道為什么要提到自己的名字。

“是啊，我們能幫的只有緊握在手的東西。”

火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