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來嘍?！?

伴隨著一聲高喊，房屋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一道藍色的身影閃身進來。

姚大成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草藥湯，垂下眼瞼，小心翼翼地遞給葉三娘。

“三娘嬸子，這是神醫特意吩咐的，來，趁熱喝了。”

“……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姚大成補充道。

葉三娘點了點頭，沙啞著嗓子道：“真是辛苦你了。大成，多虧有你，不然這……”

姚大成不待她說完，急忙出聲打斷，“嬸子，你說的哪里話？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這孩子?！?

葉三娘笑著接過草藥湯，一仰頭，咕嚕嚕喝個精光。

“呃?！比~三娘苦著一張臉，吩咐離她最近的劉青舟，“乖孩子，給阿娘盛碗清水來?！?

劉青舟應聲，小腿倒騰得飛快，一溜煙兒出了廂房，生怕阿娘等急了。

“大成，鎮上的繡坊還招繡娘嗎？哪家的價格給的高一些？”

葉三娘露出思忖的表情，斟酌道：“你成天往鎮子上跑，這種消息應該再清楚不過了?！?

“嬸子也不怕你笑話，今兒早上劉家來找茬，我已經和她們撕破臉了。以后，我葉三娘和姓劉的一刀兩斷！”

“嬸子，你……”

姚大成眼見葉三娘放下藥碗，趕忙伸手去接，表情有些為難，“繡娘這活計，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你以前幫著劉叔，劉勇峰養豬崽兒。這針眼上的功夫，細著呢。嬸子能行嗎？”

葉三娘一愣，意識到自己從未與人提起過以前做繡娘的事兒，心中有股說不出的酸澀。明明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卻被人硬生生抹去，有口不能言。

她低下頭張開手掌，看著自己被歲月磨搓，已經粗糙不堪的雙手，眼眶瞬間又紅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嬸子，你先別著急……”

姚大成正想著找個由頭婉拒葉三娘，一瞧見她的模樣，瞬間又慌了，拒絕的話卻是怎么都說不出來了。

不是他不想幫，拋開手藝不說。繡娘這個活計也需要極高的耐心和細心，繡制過程中一旦出現錯誤，就要重新開始。

耗時長是一方面，有些繡坊的老板還會將價格壓得極低，支出與收入不成正比。

眼下葉嬸子還拉扯著兩個奶娃娃，年紀都這般小，一點兒都離不了大人。

若是自己介紹了她去，免不得要被老板嘮叨一番。

“我沒事。”

葉三娘抬起手，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語氣透出幾分疲憊，“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往事。這樣吧，我設計一個花樣子，勞煩你拿給繡坊老板看看，如果老板滿意的話，再談價錢?！?

姚大成大驚，設計花樣可比手工刺繡難多了。前者耗費腦力，后者只需要付出一定體力而已。兩者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他有些擔憂地看了眼葉三娘，腦海中滿是疑問，她能行嗎？

唉，左右就是跑一趟，算了。

姚大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嬸子，先說好，如果繡坊老板沒看上，你也別灰心。咱們再一起想別的辦法。”

床邊上，劉林林緊緊握住娘親的衣袖，久久不愿意松開。

“阿娘，我，我們晚上住哪里？”

劉林林奶聲奶氣道：“爹已經兩天沒回過家了，豬豬又沒有了。我，我想和豬豬玩……”

薛靈錦一直站在角落里沒吭聲，此時聽了劉林林的話，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微笑。

小孩子就是好，不用想那么多彎彎繞繞，一天到晚的，主要任務就是吃和睡，什么事兒都不用操心。成年人都會嫌棄家豬味道腥臊，只有小孩子才樂意追著它們耍。

“當然是睡在這里了，咋的，你還想回去啊？”

劉青舟這時正好端著小碗回到小屋，聽見妹妹的問題沒好氣地插了一嘴，“別叫他爹，他不配?！?

“阿娘，給?！?

劉青舟穩穩挪到木床邊，眼神又恭敬又心疼，“舀水時李大娘對我說咱們可以先住在這里，過幾天她再請示村長，給咱們安排個新住處。我覺得不妥，天底下哪有白吃白住的，等娘睡下了女兒就幫她下地割稻子去?！?

小小年紀就知道心疼娘親，又踏實肯干，倒是個好苗子。

薛靈錦若有所思地盯著劉青舟。

只是……這個女娃娃，也太老成了些吧。這要擱在現代，高低得是個早慧的。

“青舟長大了，會替娘親分擔家事了。”

葉三娘一臉寵溺地摸著女兒的頭發，用勸哄的語氣對她說：“等會兒帶著妹妹去找李大娘，請她幫你們洗洗身子。”

她看了眼從窗戶透出的陽光，繼續道：“今兒個天好，不受凍?！?

說起洗澡，薛靈錦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寄存在系統方格里的五升熱水。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趁此機會做個順水人情給這倆姑娘用了，還能減輕一下自己的負罪感。

當即開口，“葉大嫂，你就甭管了。等會兒我和嬸子一起給倆姑娘拾輟拾輟。”

聽見薛靈錦的聲音，葉三娘抬眼掃了她一下，語氣淡淡，“嗯?！?

說不出的敷衍。

一時間，屋里的氣氛有些尷尬。

“大成哥，你快去堂屋找李大嬸借個紙筆呀。葉大嫂不是還要設計花樣子的嗎？”

薛靈錦打破沉默，用手捅了捅旁邊神情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姚大成。

“哦哦，瞧我，把正事兒給忘了。嬸子，你先等著?！?

姚大成如夢方醒，一拍腦門兒，三兩下就跑沒影了。

不過片刻，氣喘吁吁地拿著兩三張黃麻紙和一支禿了頂的炭筆遞到葉三娘面前，喘著粗氣道：“嬸子，李大嫂說家里只有這些了。你看行不行？”

葉三娘沒說話，穿鞋下床，來到屋內唯一的木桌前，稍作思考，提筆就開始作畫。

那副嫻熟的樣子，仿佛這個場景早已在心中演練了數百次。

劉青舟和劉林林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小跑著跟了過去。姚大成見狀，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也圍了上去。

只見葉三娘動作流暢自然，毫不拖泥帶水，三兩下就在黃麻紙上勾勒出一株栩栩如生的空谷幽蘭。

葉片的弧度隨意舒展，竟比他看過的任何一朵都更加靈動。

姚大成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