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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忠烈侯之糾葛——杜沖叛

【太子】

在杜沖看來,張讓既然能背著自己在城東埋伏主力,那就說明自己早晚是“棄子”,張讓的計劃里,沒有自己,甚至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如果不采取措施,倘若張讓真的成事,那不要說賺錢,多半便是自己的死期。

所以太子本來正準備就寢時,被杜沖急匆匆從床上拽了起來。

理由倒也緊急,是聽說張讓在城東萬歲山內藏了三萬河西軍。

可畢竟是“聽說”,沒有親眼見到,太子和杜沖不一樣,他此時做出任何建言或決策,都將牽一發而動全局,所以他必須更加慎重。

太子連忙與杜沖一起,頂著呼嘯的北風和漫天的夜色,回到了武機局。

聽完李晉言之鑿鑿的匯報,太子猶豫了。

在值房中,太子反復站起,又坐下,還不時沉吟著,焦急地在操練場上來回踱步。

半響,太子對李晉和杜沖說道:“可我并沒有調動府軍的權利,所以還是得稟報父皇。”

杜沖道:“只要你稟報,無論是真是假,你爹一定會出兵。”

“是,康老師今日也曾這么說過。”

“康嚴?”

“是的。”太子道:“康老師的意思,這便成了我要借兵討伐張讓。”

杜沖與李晉對視了一眼,撇了撇嘴:“你這還是不是親爹。”

太子搖頭苦笑:“我是太子,注定如此。”

沉默半響,太子狠狠下了決定:“罷了,只當今夜事我不知道,畢竟拱戍京城,是衙府司軍的事,我武機局,只管捉天理軍。”

什么?罷了?!

李晉一聽,不干了,罷了哪兒成,我還等著救小熒的命呢!

我這個彌天大謊,也算是把腦袋一腳踢飛了才敢編的,說都說了,怎么能“罷了”?

不能罷,罷不了一點。

李晉腦子一轉,突然大聲道:“殿下,你命休矣!”

一句話,不光是太子,杜沖也給下了一跳,兩人同時扭頭瞅著李晉,這家伙哪兒來的膽子,居然對著儲君說出這種話來。

“殿下,咱們最后,是用雪松汁和張讓出城這兩件事,做實了‘張讓必反’,可你想過沒有,為什么仵作整整八天,三次驗尸,連肚子里沒有消化的蠟黃紙碎片都翻的出來,唯獨沒發現這雪松汁?”

太子和杜沖面面相覷,不知李晉要表達什么。

“是圣上!”李晉道:“是圣上涂的雪松汁!”

“啊?”兩人異口同聲,盯著李晉。

李晉把嘴角的唾沫一抹,繼續說道:“殿下你應該知道,圣上想讓你去監視玄醫局,可礙于“不近玄醫”令,你沒有理由,于是圣上三次假扮天理軍,把去玄醫局的借口親手喂到了你的嘴邊,而這一次,也故技重施,是相同的路數,圣上在尸體上涂了雪松汁,把出兵張讓的借口,再一次親手喂到了你的嘴邊。你若視若不見,你覺得這一次,圣上可以又是一句‘愚蠢’就算了的?”

“這……”無疑,李晉這一通說辭,的確觸動了太子,他半信半疑地念道:“可是……這天理軍……”

“殿下!”李晉見太子仍不就范,又繼續加碼:“天理軍,天理軍,殿下,說到底,你可曾見過一個活著的天理軍?這天下,又有誰見過一個活著的天理軍?”

太子驚詫,被李晉這一番話引導著,細一回味,覺得李晉所言居然確實有理。

天理軍行事多年,凡暗殺軍將、劫掠官員、造謠生事、蠱惑人心等事,甚至張承與杜睿之死,都被冠以天理軍之名,可的確,幾年來,無論是州府軍營還是自己這武機局,從未抓獲一個活著的天理軍。

想到這,太子額頭不禁滲出細細的汗水。

李晉見時機差不多了,提起膽子,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太子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殿下,天理軍,天理軍,到底什么是天理軍?何為天理?誰敢稱天理?”

“難道是?”太子瞪大雙眼望著李晉,被捉住的手開始輕輕顫抖。

“沒錯,殿下,這普天之下,梁王圣上,才是唯一的天理!”

這句話如同一根針,刺得太子猛的一震,呆在原地。

康嚴整理的天理軍要案文錄,歷歷在目:

其一,天理軍奇襲河西節度使張承府案。真相已知,乃是張承謀篡,禮部侍郎杜睿與其同歸于盡,根本沒有天理軍的奇襲。

其二,刑部尚書楊為忠私通天理軍案。若無天理軍,那楊為忠自恃開國功臣,居功自傲,常與父皇稱兄道弟,不拘禮節,且素與朝中百官不睦,不是咎由自取?

其三,洛陽督監霍起齡被刺案,若無天理軍行刺,那霍起齡洋洋灑灑萬字《憶世文》,影射時政,追思故人,父皇看了能不暴怒?

其四,衛州刺史江川巖案,到底有沒有私通天理軍不知道,但所貪的一千二百兩黃金不是也實打實進了銀庫,而且讓衛州節度自此一蹶不振?

難道?這天理軍一貫就是父皇的托詞?

李晉見太子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又推波助瀾道:“殿下,還有,當今圣上雖然法度公正,但天下這么大,又怎么可能做到人人公平呢,倘若沒有天理軍,這不公、這怨恨,不是都得落到天子頭上?那天下又如何太平?”

太子明白,災糧不夠,可以是天理軍搶奪,節度謀逆,可以是天理軍挑撥,城中失火,可以是天理軍引燃,甚至天干地澇,都可以是天理軍蠱惑,人們對天理軍恨意越深,就對當朝軌制怨恨越少,天下也就越太平。

“還有。”李晉見太子雙眼漸漸變得不再清澈,這才轉入正題:“太子殿下,圣上何故要說‘張讓必反’?何為‘必反’?”

太子不解的望向李晉。

“殿下,張讓必反,不是說‘張讓必然反’,而是說‘張讓必須反’!”

太子大驚,眼前這個李晉,和平時那個率性不羈、散漫頑劣的李晉,簡直判若兩人!

平日里的李晉,只惦記每月那幾個餉錢,喝酒吃肉、到處玩樂,渾渾噩噩,時不時弄些看似玄機的稀罕機關,四處賣弄、邀功請賞,絕無半點抱負。而今日的李晉,慷慨陳詞、思慮深遠,居然論起治國平天下也頭頭是道,這是開了竅,還是中了邪?

“殿下,張承圖謀月中騫,暴露反心,禮部侍郎杜睿與其同歸于盡,你覺得,以圣上的高世之智,能不知?

張承死后,留置京城的張讓襲位,你覺得,圣上會容忍叛臣之子在身邊安塌?還手握重兵?

杜睿死時,天下初定、戰力空虛,各鎮節度使常覬覦王權,若出兵討伐實力雄厚的河西軍,恐兩敗俱傷,教他人漁翁得利。

而如今,天下已定,衙府司軍玄生多日,兵強馬壯,討伐張讓的時機已到,所以圣上才說‘張讓必反’!”

太子聽罷李晉一席話,恍然大悟,道:“所以,出兵張讓,是由不得我的,但我若不站在父皇一邊兒,才是死罪?!”

“對!”李晉用力點了點頭。

太子暗忖,心中無比緊張:也許張讓先自己一步,看穿了這一切,已經知道早晚要被逼起事,所以才留兵城東,準備先下手為強。

這解釋,極為合理。

想著,太子看了看杜沖,似乎在尋求什么支撐,杜沖果然在旁邊一起附議道:“殿下如果不動,那修的便是死仙!”

子時已過,開州府,夜色已深,萬籟俱寂,太子向夜空望去,眼神迷茫而慌張地搜索著天上的星光,可這夜,居然黑的連一絲星光都沒有,也許,星光原是有的,只是被這呼嘯的北風吹得支零破碎,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深邃。

終于,太子做出了決定——

“我必須將此事告知父皇,要么,讓出城的一半府軍立即返程,要么,讓城中的府軍立即出城征討埋伏在萬歲山內的張讓。”

OK!目的達成。

李晉心中暗出一口長氣。

“報……”

正在此時,門口沖進一名小校,驚慌失措、魂不附體,也顧不得什么禮數,連滾帶爬,跌到太子面前,抱著太子的腳,哭嚎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城中叛亂。”

“啊!!什么!!”

太子心說:張讓這么快就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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