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鳳凰皮
- 人在大梁,反賊竟是我自己?
- 距離十三秒
- 2201字
- 2024-04-27 19:00:00
任乾卞坐在窗下,看見李晉驚愕的發呆,知道來了機會,悄悄從懷中掏出一個雞蛋大的油泡子,猛地點燃朝李晉擲去,然后站起來就向窗戶上“防跳欄”的間隙鉆去。
李晉向來敏捷,下意識一側身,就躲了過去。
那油泡子結結實實砸在了身后的桌臺上,登時濺開,里面裝的火油瞬間引燃了桌上的臺布。
再回神看那任乾卞,手腳都已經縮出了窗外,只剩個腦袋卻卡在了里面。
沒想到啊,這市井的混子還真是要錢不要命,知道門外有人守著,窗戶是唯一出路,仗著自己瘦長,想就此逃走。
可更加沒想到的是,他的身體手腳確實瘦長,可腦袋卻一點兒不比常人小,此時進進不得,退退不得,卡在當間,狼狽不堪。
李晉此時心里正焦急自己到底是莊周還是蝴蝶,還有手上綠礬灼傷的涵義,也沒管身后的火,抓著任乾卞喊道:“你快說,你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你到底會不會醫病。”
那人兩只手抓著脖子上的欄桿,整個身子夾在兩根木條的縫里,正拼命往房里擠,一邊喊道:“李御察,我剛才沒有騙你,我家確實是醫學世家,我爹是坐館醫生,孔太醫的醫冊,我也是去年跟我爹一起去看過。”
“果真沒騙我?”
“沒騙你,李御察,救我!”又掙扎了兩下,任乾卞繼續說道:“只是我從小不學無術,嗜賭如命,荒廢了,只學得半吊子,很多病,我只識得,卻不會醫治。”
見李晉還在那思索,而身后的火已經引燃了桌臺,正向房間四周蔓延,任乾卞心急叫喊:“大哥,還不救我,火快燒過來了。”
李晉見火猛煙濃,知道這火油,憑自己赤手空拳已無法撲滅,索性不顧火勢,上前抓住任乾卞的一條腿,就往屋子里扯,門外的皮三兒別達兩人,看見屋里有煙,也一把推開門,沖了進來。
可誰知,不開門還好,皮三兒這一推門,新鮮空氣涌了進來,門窗形成貫堂,屋里的火借著風勢呼地一下爆燃起來。
樓下的伙計也發現了火勢,有的端著水盆,有的拿著掃帚,也都急匆匆向樓上沖來。
一時間,這開州第一賭坊連莊樓,亂成了一鍋粥。
李晉正用力扯著那人的腿,可無奈縫隙太窄,加上他拼命掙扎,已是卡的死死,絲毫都動彈不得。
任乾卞見火燃得大了,哭喊起來:“李御察,我誆騙你,只為兩個錢財,不至于償命,你快救我,我要出去,錢都給你。”
李晉拼了全身的力氣,也拉不動他,加上后背火大,烤的熾熱,心中焦急起來:“誰要你的錢,快使力!”
皮三兒抬腳向窗上的欄桿猛踹,可這木條也是結實粗壯,幾腳下去,居然紋絲不動,反而勒得任乾卞的脖子更緊了,勒得他臉憋得通紅。
別達接過樓下伙計端來的水盆向著大火潑了下去,可只這一盆,還是杯水車薪,火勢絲毫不見衰弱,于是也跟李晉一起扯起這人來。
可實在是卡得太死了,三個人用盡力氣都不能將他拽出。
別達用力過猛,更是生生把任乾卞右邊衣袖齊齊整整地從肩頭撕扯了下來,露出藏著的銅搭扣。
皮三兒看見,伸手一抓,把這銅搭扣連同下面的皮帶、銅鉤一起,拽了下來,扔給別達,道:“回去交給經歷營。”
卻被李晉呵斥:“還管什么天理軍!吃飽了撐得?救人!”
眼見這雅閣頃刻就要被大火吞沒,李晉一把將皮三兒和別達推出了門外,獨自一人,忍著火烤,抽出橫刀,向欄桿一陣猛劈。
還好,就在大火將要燒到眉毛的時候,一根木條應聲被劈斷,任乾卞“砰”的一下,摔到了房間的地上。
李晉伸手去拽,喊道:“快跑。”
任乾卞回了口氣,滿臉感激的爬了起來,可剛剛站直身子,還未邁出一步,更未說個謝字,就聽“噗”的一聲,胸口不知被什么戳中,血水像開閘一樣涌出,向大火澆去,居然壓住了火勢。
血能滅火?
這人哪兒來的這么多血?!
李晉來不及思索。
沖上去扶住了倒在窗前的任乾卞,只見他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口里還咕咕冒著鮮血。
“別死啊你,還沒還我錢呢!”李晉使勁拍著他的臉。
“李御察……”任乾卞掙扎著說道:“……我的鳳凰皮,也在我相好蘇云筱那里,我存的錢……你就留給她吧,我身上還有些銀子,也給她……求你……求你莫要為難她……那鳳凰皮,算我賠你的四貫錢了……”
說罷,將一把碎銀塞給李晉,氣絕死了。
李晉心說,真是卑鄙之人,也有卑鄙之義。
沒想到這么個騙子,臨死還想著自己在青樓里的姘頭。
這倒比梁王用武機印來騙自己,要仗義許多。
到底誰更卑鄙?
來不及多想,李晉懷疑是有人在窗外行刺,急忙跑下樓,追到街上,卻只看到一群巡邏消火的鋪兵雜役正在張羅著滅火,并未看到刺客。
抬頭一望,李晉頓時明白,任乾卞并不是被什么“刺客”刺死,而是被這滅火的“濺筒”給生生戳死。
這濺筒是開州城內主要的消火器具,取一根長兩三丈、粗五六寸的竹子,一頭削尖,另一頭插入薄皮縫合的水袋中。水袋平日貯水三四石,著火時,幾人抬著水袋,一人引著竹筒,將削尖的一端插入火點,引水滅火。
這樣的消火濺筒,不光州府的軍巡鋪屋,就是很多大宅商鋪也備得有。
原來是望火樓的軍兵,看到這邊火起,立即趕來滅火。
幾個雜役將濺筒抬到連莊樓對面的樓上,隔著街將削尖的竹子向失火的窗內插入,可不幸的是,恰巧戳中了剛站起身的任乾卞,從后背到前胸,戳了個通透。
李晉這才明白,剛才看到從他胸前涌出的,不只是血,還有這濺筒皮袋內的存水。
可憐這任乾卞,還未明白過來,便交了性命,李晉心中難過,惋惜不已。
火,雖然不是李晉放的。
但人卻是被他堵在了閣樓里。
就像任乾卞自己說的,只是騙了幾貫錢而已,罪不至死。
可人還是死了。
李晉掂著手里的幾兩碎銀,滿是愧疚。
著急孔仁卿醫冊上的記錄,就這么逼死了一個活人,誰的命又不是命呢?
李晉叫皮三兒帶著別達先回武機局,自己只身一人往向春坊“春云樓”走去,只想搶在任乾卞死訊前邊兒,把這銀子給交代了,心里也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