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怎樣報復回去才解氣?”
端木煬循循善誘問紀穎。
她沉吟片刻,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太敢說出心中想的那些狠話。
可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她,無聲的催促讓紀穎不得不開口說道:“讓趙軒失去他最在乎的東西。”
紀穎很怕受到來自他人的審判,不確定自己說出來的話聽起來是否過于狠毒。
“那你覺得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這回是連善恕問的。
他大概明白端木煬讓紀穎在場的目的。
雖然掙扎無奈,最終還是選擇贊同端木煬的決定。
連善恕問話的方式比端木煬溫和許多,紀穎并沒有受到壓迫的感覺。
按照她這二十多年來的認知,說出她的想法。
“他的公司和地位?或者錢?”紀穎的語氣雖然不太確定,但心里是對這個答案有八九成把握的。
對于男人來說,痛失所愛不過是女人以為的懲罰罷了。
人終究是社會性的動物,對一個男人最好的報復絕對是讓他失去現在擁有的地位、金錢、榮譽、聲望,而且最好讓他再也無法翻身。
紀穎看向連善恕和端木煬所在的病床方向,等他們贊同她的回答。
入目的反是二人幾乎同步的搖頭動作。
“不是這些嗎?”
紀穎不理解。
心里正想著他們總不會說出什么“讓他失去最愛之人”這種純情女人才會幻想出來的答案的時候,端木煬率先開口。
“不是。”
“那你們說是什么?”紀穎的勝負欲一下子竄上來,她緊盯著對面的二人,想聽聽他們作為男人能說出什么來。
端木煬無言,連善恕用平靜的聲音回答紀穎。
“——女人。”
紀穎瞳孔地震,薄唇幾開幾合,欲言又止。
要不是她知道連善恕絕非一個沒有權力欲望的男人,一定會把他判為戀愛腦。
而端木煬沒有出言反駁,繼續問紀穎。
“這很不可思議?”
仿佛紀穎給出的答案才是讓人無法理解的那個。
紀穎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么樣的表情來傳達內心的無語。
他們一定是在戲弄她,把她當做單純無知的少女,說這些情愛的事來迷惑她。
“天下間哪有長情的男人。況且趙軒婚內出軌,要是和端木苮離婚后,肯定立刻找新歡,能不能想起前妻都是回事兒,這算哪門子報復!!”
聽到紀穎最開始那句地圖炮,在場的男人皆變了神色。
尤其是連時難,一把抓住紀穎的手,泄憤般捏了捏,似懲罰她對自己的不信任。
紀穎自認為就事論事,全然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問題。
連善恕雖然也不滿意紀穎這番“天下烏鴉一般黑”的對男性的抹黑,但他沒有就此發表任何言論。
順著紀穎的話,他耐心地問道:“就你的言論推導下去,女人多的是,這個丟掉了換一個就好的話,那么錢和地位,以及名聲等等,失去了再去掙回來不也一樣?”
他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但紀穎仍然有可以反駁的話。
“讓他永遠無法翻身,或者打擊過于沉痛他無法再重新站起來,不比失去‘心愛之人’來得痛苦更長久嗎?”
“你的想法本身沒錯,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錢和地位,至今所建立的基業確實比愛情來得重要,但紀穎,你還不夠了解人性,你的閱歷讓你還不懂何為殺人誅心。”
端木煬插話進來。
他將目光投向連時難,“你站哪邊?”
連時難無語,不是討論問題嘛,怎么突然就開始站隊了。
男人真是幼稚的要死。
連時難撇嘴,他精神上很想支持紀穎,可他經歷過端木煬口中所謂的“殺人誅心”時刻,明白他哥他們的說法于他們這類人來說才最痛苦。
紀穎向連時難的方向投來灼灼目光。
她眼眸中渴盼他贊同的光灼得連時難心虛。
他真的很想違心地站紀穎一邊,但一想到后面端木煬他們把紀穎說服后,自己反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連時難只能選擇情感上理解紀穎,事實上支持連善恕他們一方。
連時難似掩飾尷尬一般輕咳兩聲,撇過臉不看紀穎,低聲說道:“你們說的對。”
紀穎更是不理解,面對連時難她能更自然地使小性子。
她瞬間微微噘嘴,下一秒就要追問連時難為什么。
連時難安撫性地揉了揉紀穎垂下的長發,手指落到發尾時,粗糲的手指纏繞起一縷頭發自然擺弄起來。
“穎穎,女人和女人不一樣。”
紀穎瞪著眼睛,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這幾個男人的說辭。
連時難并不擅長語言描述,連善恕他們的想法他支持,但讓他用條理清晰的理論說服紀穎,有些為難他。
連善恕接過話茬,“紀穎,在你看來女人可以換,那么同理,錢也可以再掙……”
“這你們剛剛說過、”
連善恕的手指搭在自己唇邊,示意紀穎安靜,聽他把話說完。
“我們這樣假設,如果失去一切的人是你,你沒有被打倒,站起來后再次掙到了錢、創建了新的事業版圖、獲得了相同的地位和聲望,這一切和失去前有什么區別嗎?
“錢不還是錢,難道分什么從‘從前的錢’和‘現在的錢’?
“同樣,地位和名聲也不會有其他新意。
“但再找的女人和從前的女人是同一個人嗎?”
紀穎垂眸沉思,在心中反芻連善恕一長串的話。
她很想說“直接讓他再也無法東山再起不就行了”,但紀穎明白現在話題的關鍵并不在此。
讓趙軒失去所有固然是成功的報復,卻似乎不是會最令他痛苦的方法。
端木煬沒給紀穎繼續思考的時間,他接著連善恕的話說下去。
“不見得是對那女人的愛有多深,而是執念,一種纏繞著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的酸癢之感,如跗骨之蛆,無法擺脫只能忍受。”
“折磨一個男人的并不是失去一個女人本身,是那女人的離開帶來的失控感。”
端木煬直接挑明關鍵所在。
“這也就是連善恕所謂的新找的女人和之前的女人不一樣的道理所在。
“讓男人抓狂,失去掌控感的那個女人無可替代。他曾經丟掉的尊嚴、控制力、自信,等等等等,一切作為男人內核必須的品質,只有通過奪走這些的原來那人身上才能找回來,其他再多替代品終究都是假貨。”
端木煬的目光透過纏繞在連善恕眼前的白紗與他對視。
頗具深意的追問道:“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