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明玉眉頭深鎖,越看連穆越不順眼。
轉過臉看看身邊乖巧又聰穎的少女,面上的愁容才散去。
聶明玉輕咳兩聲,重新說起今天叫連穆來家里的原因。
“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個新綜藝,是關于學術科普類的?”
連穆點頭,有些奇怪他媽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敢自作多情,腦補聶明玉是因為關心他而關注到此事。
“下個月初正式開拍。”
“你弄一個名額給飛飛。”聶明玉用強硬的語氣命令道。
連穆眸光閃動,沒問聶明玉口中的“飛飛”是誰。
現(xiàn)場只有他和他媽以及那名少女,飛飛是誰不言而喻。
連穆沒有立刻拒絕,作為制片人,加一個人進去不過是他張張口的事。
但根據(jù)他閱女無數(shù)的經(jīng)驗,坐在對面的少女未滿十八歲,還不是大學生。
連穆委婉地說道,“節(jié)目嘉賓是大學教授和大學各專業(yè)的優(yōu)秀學生……”
聶明玉撇撇嘴,眼中對連穆的嫌棄快要溢出來。
“飛飛,你做一下自我介紹。”
少女停止手上轉筆的動作,調整坐姿,面上不見驕傲,十分平靜地開口介紹自己。
“您好,連先生。我叫馮盼霏,今年十七歲零七個月,是海城大學數(shù)學系大三的學生。曾經(jīng)獲得過……”
聽到馮盼霏說她現(xiàn)在是大三的學生之后,連穆的耳朵再也聽不進去她后面報出來至今所斬獲的獎項名單。
連穆質疑的眼神被聶明玉捕捉到。
等馮盼霏講完后,聶明玉開口堵住連穆的疑問。
“你就算沒在國內上大學,但國內的少年班也沒聽說過?”
提到大學,又是連穆的一大痛點。
上學期間他的成績算不得好,但也絕不差,屬于中上游水平。
高考的時候如果正常發(fā)揮,夠到重點大學末端的可能性很高。
然而眼前這位擅自對他望子成龍,又擅自失望的母親,偏偏在高考前夕聯(lián)系他,給他施加額外的壓力,導致他失眠一整夜,高考發(fā)揮失常,最后只能被連稟道送去國外上大學。
她現(xiàn)在還好意思提他沒在國內上大學的事。
連穆對聶明玉的怨恨一直隱藏的很好。
連稟道的教育主打一個“孝”,就算表演他們兄弟幾個都要表現(xiàn)得像個孝子。
連穆和聶明玉生活到十歲,父親不過是偶爾能見面的存在,他對“唯一”的親人何其依賴可想而知。
作為一個孩子,連穆有對聶明玉的眷戀。
哪怕聶明玉對他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橫眉冷對,極盡嘲諷和壓迫,連穆仍渴望得到她的贊賞和關注。
可她呢,清楚知道自己沒有轉正機會后,直接把他塞給連稟道,獨自遠走他鄉(xiāng)。
拋棄他就拋棄的徹底一點,而聶明玉偏偏不。
三不五時的聯(lián)系他,沒一次是關心他,每一句話都在命令他去爭去搶。
他辦不到之后沒有安慰,只有無窮無盡的失望和咒罵。
被戳中痛點,連穆看向聶明玉的神情中再無絲毫孺慕,反透露出冰冷。
一瞬,聶明玉看著連穆眼中流露出來似曾相識的冷淡神情,先是心臟微顫,很快化為憤怒。
一個毀掉她人生的私生子怎么敢用彼時連稟道對她爭搶連夫人位置時感到不滿的眼神看她。
聶明玉控制不住自己,想發(fā)作。但想到還有外人在場,她作為馮盼霏的導師,不想在學生面前表現(xiàn)的像個罵街的潑婦,硬生生強壓怒氣。
“飛飛是數(shù)學方面的天才,我想通過你的節(jié)目讓她在大眾面前獲得曝光率,從而有更多機會得到企業(yè)的投資。”
連穆收回看聶明玉的視線,轉而將目光移向馮盼霏。
“我不是很懂學術方面的事,既然是天才不是一般都不想要曝光人前,應該更喜歡安靜地研究環(huán)境嗎?”
馮盼霏古銅色的眼眸中只有純凈和澄澈,對上連穆明顯打量的目光,絲毫不怯場。
“進行數(shù)學研究可不是像剛剛解題那樣幾張草稿紙和一支鉛筆那么簡單,無欲無求。越是復雜的數(shù)學史,需要借助高端的設備和計算機進行推理輔助……”
馮盼霏的話戛然而止,隨后露出今天見到連穆后第一個笑容。
像是冬日的暖陽,春日的風。
正如她的眼眸一般,干凈清明。
連穆再次被這個未成年的小妹妹晃了眼。
“對不起,不應該用這么多專業(yè)術語解釋的。總之,研究需要很多經(jīng)費,所以除了大學提供資金以外,研究者還要盡可能拉贊助。”
聶明玉望向馮盼霏的眼中全是欣賞。
認識馮盼霏后,她不只一次想過這才應該是她聶明玉應該生下的孩子。
連穆垂眸沉思,心中默念著馮盼霏的名字,想到了什么。
“你姓馮,和馮家有什么關系嗎?”
馮盼霏眸光閃動,很快重新恢復平靜。
她誠實地回道:“我的父親是馮滄。”
聶明玉知道燕京馮家在燕京算是后起之秀,現(xiàn)在也算是在豪門中有一席之地。
在他人看來,馮家小有家財,為自家孩子提供一些研究經(jīng)費很平常。
她以為連穆是不想答應她的要求,才會提起馮家。
她想多了,連穆只是覺得同樣姓馮,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恍然間,連穆又回想起了什么,語帶驚訝地問道:“我們是不是在我堂弟訂婚儀式上見過?”
馮盼煙點頭,“確實有過一面之緣,您還為我推薦了一款好吃的甜點。”
連穆恍然大悟,面上的嚴肅消散,變?yōu)樾θ荨?
“我就說怎么感覺有點眼熟。行,我們交換一下聯(lián)系方式,后面讓節(jié)目組通知你具體的拍攝日程。”
“謝謝你,連先生。”
連穆擺擺手,“別客氣,也別叫什么連先生了,多生疏啊,叫穆哥就行。”
聶明玉看著兒子和得意弟子相聊甚歡的場面,心中反涌起酸水。
連穆何時在她這個母親面前露出過那么輕松又爽朗的笑,每次見面都是嚴肅又拘謹。
不知道是不是見不得連穆有好心情,聶明玉潑冷水道,“你照看著飛飛一點,但不要動什么歪腦筋。”
客廳的空氣因為聶明玉冷不丁的一句話陷入詭異的沉默。
連穆眼中笑意消失,他沒有受虐的喜好,受不了他媽總是諷刺他的話。
但仍要維護彼此的顏面,他狀似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媽,馮妹妹,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也沒管聶明玉是不是還有話沒交代,扯起搭在玄關衣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利索推門離開。